唐慎想了想:“……你就这么说吧。”
王子丰其人,总觉得没什么事是能让他大惊失色的,辽帝登基又如何,不就是登基了么……
唐慎总觉得和王子丰待久了,他好像都变得处事不惊,自己的价值观有了莫大的改变。
另一边,赵辅也在宴春阁之宴结束后,得知了辽国二皇子登基为帝的事。
彼时,赵辅正在妃子寝宫中,准备就寝。斥候来报,他听闻此事,和王子丰一般,这位大宋皇帝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并未放到心上。
辽国新帝是谁,重要吗?
并不重要。
如今的辽国已经与大宋立下《焦州协约》,如今的辽国没了十万黑狼军,远远不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滔滔大国。
赵辅闭上眼睛,他回忆起了诸多事。
有三十六年前他刚登基,朝堂动荡不安,辽人趁机进攻。
有二十六年前,他率兵亲征,惨胜辽国,终于得了一张委曲求全的和平协约。
他在位三十六年,大宋虽有天灾,或有人祸,不敢说满朝清明,但天下百姓却是安稳平和地过了三十六年!
那他还给后人留下了什么?
他留下了一个版图完整、三州归顺的大宋疆土,他留下了一个遍布三十六州的银契庄,他留下了那个被唐慎成为希望的笼箱,他留下了这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开平三十六年!
今日皇帝宿在了珍妃宫中,珍妃正是二皇子赵尚的生母。
自五年前宫廷政变后,珍妃心中对皇帝的恐惧愈发深厚,她小心翼翼地伺候皇帝就寝。
蜡烛吹灭,月光静静照入殿中。
珍妃心惊胆战了许久,即将入睡,突然就听到赵辅说道:“赵尚的胳膊是在幽州弄伤了?”
珍妃吓了一大跳,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她轻声说:“是……”
赵辅没再说话。
珍妃提心吊胆地等了许久,这次她已经没了睡意。
“你与朕相伴也有三十载了。”
珍妃扯开一个笑容:“臣妾是开平三年入的宫。”
赵辅随意地说道:“朕是个好皇帝吗?”
珍妃眼皮一跳,心中打起鼓来。能在后宫里生一个皇子,安安稳稳地过这么多年,珍妃是懂得皇帝的。她抬起眼睛,就着月光,只见皇帝脸上的皱纹被月光映得仿佛山体沟壑。
她想起三十三年前她刚进宫时,见到的赵辅。
赵辅算不上英俊。
太后并非美人,先帝的几个皇子后,最为俊朗不凡的是先太子。珍妃尚未入宫时曾经有幸在宫宴时,远远见过先太子一回。那真是自天上下凡来的仙人,一眼便夺去了她的魂,试问那时的盛京城,哪个姑娘家会不喜欢赵璿。
可赵璿早已死了,她入宫,成了赵辅的妃子。
赵辅在前朝把持大局,但对后宫,他从不关心。皇后在时,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皇后去了,后宫也未乱过。如今想来,或许后宫里的每个女人都怕极了赵辅,哪怕赵辅很少在她们面前动怒,她们也不敢造次。
相伴三十三年,二皇子赵尚都已过了而立之年。
现在望着赵辅,珍妃忽然觉得记忆中先太子那张天人面孔早已模糊,这些年她心里记着的、夜里为其缝制衣裳的,让她百般讨好、令她胆怯畏惧的,无论何时,皆是赵辅。
珍妃动了真心,她柔柔地说道:“在臣妾的心里,陛下是最好的皇帝。”
赵辅低下头,看了她一眼。
赵辅笑道:“你老了。”
珍妃不知从哪儿鼓起了勇气,说道:“陛下又何尝不是。”
“哈哈哈哈哈。”
珍妃后怕地捂着自己的心口,听到深夜里,她的心脏在扑通扑通激烈地跳着。
她悄悄想着:或许今夜,皇帝是真的高兴的吧?
睡意袭上心头,珍妃慢慢睡了。
第二日,因是除夕,百官早已休沐不必上朝,太监们便在寝殿外候着。
珍妃醒来,看见皇帝还没醒,她轻手轻脚地出了宫殿。待到日上三竿,皇帝还未醒,珍妃进来小声地唤人。叫了几声,不听人应,珍妃骤然变了脸色,她惊慌失措地将季福从门外喊进来,季福也吓得面色大变。
珍妃颤抖着手,去碰了碰赵辅的身体。
珍妃一屁股坐在地上。
季福惊恐得白了脸,却听下一刻,珍妃凄厉地高声喊道:“快去叫太医,叫太医!”
皇帝没有驾崩,但是旧疾犯了,昏迷不醒。
开平三十七年的新年,宫中慌乱一片,三位皇子有了前车之鉴,他们想进宫探望病情,又怕重蹈五年前的覆辙。等到过了两日,三位皇子才进宫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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