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小郎君心软,明明自己身子还不爽利,却强硬做主把她留了下来,还为此与大郎君发生了些冲突,把大郎君给得罪了个干净。
那个时候人人都知道,继承祁家爵位、得到封地的是大郎君,而大郎君性格从小就有些左性,小气记仇,睚眦必报,得罪谁,也万万不能得罪了他。
“一母同胞又如何?爹娘没了,指不定就是你祁和这个病秧子给咒的!”大郎君这样指着小郎君的鼻子骂道。祁夫人怀二胎的道路堪称曲折,中过毒,小过产,还险些死去,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门心思的就是要生。大郎君便总说祁和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怪东西,给他娘下了蛊。
“你今天竟敢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子违逆于我,好,祁和,算你有种!以后你最好别有求到我的时候!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帮你!”
大郎君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去封地过土皇帝生活的时候,果然没有带上祁和。
去月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卑鄙,为了活下来,用哭蒙蔽拖累了小郎君。小郎君心软,一向对女人的泪水没办法,这是她早就听她阿娘与夫人说话时记下的。
最后还是祁和劝下了去月。
小小年纪的郎君,穿着一身湖蓝的大氅,站在月下,仰头与她对视,一字一顿道:“我已与兄长闹成这幅模样,若你这时候走了,我既不能与兄长重修旧好,还失去了一个未来得用的左膀右臂,这样很不划算呀。”
“公子怎知我日后一定能为您效力?若我很没有用呢?”
“我也没有用啊,正好我们凑一对咸鱼主仆,不翻身也可以的那种。”祁和想了一下,郑重其事道,“我对人要求很低的,只要不在未来十年内背叛我就好。”
“十年后呢?”
“到时候我就会把契书都还给你们,赐下几亩良田,好让你们得到自由,变得与常人一般了呀。”
那一晚,去月便在心里咬牙发誓,她绝不会在未来让公子失望!她已经没有了一次家,不想再没有第二个。她一定会变得很有用很有用的!
十年过去,人所周知的小可怜郎君,已变成了名满京城的公子和。去月却始终觉得自己成长的还是不够,因为她去年就看到公子和在悄悄准备府上奴仆的放归书了。这些年,公子虽听了她的话,再没有与别的婢子甲士说过十年后就放他们自由的傻话,但很显然他一直没有改变这个想法,该怎么做到了时间还是会怎么做。
他是如此认真地想要给他们自由,君子一诺,重于千钧。
但去月却第一次如此不希望自家公子是个君子,君子不欠天下人,却独独委屈了自己。她不想离开祁和,也学不会当什么自由的人。她只想这么一直一直跟在她的公子身后,一起端坐在拉开的木门前,冬日看雪,夏日赏花。
在寸方的小院里,当一对不需要很努力也能很幸福的主仆。
凭听总被雨打风吹去的夜阑风流。
所以今天去月是一定要拦下祁和的,她之前为了公子的身体着想不敢顶撞,如今她真的没有办法再忍下去了:“您的身子才好,若被俪女公子这等小人再气出个好歹,怎么办?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请为姜府的老夫人想一想,为宫中的圣人想一想啊。”
霜月也一并跟着跪了下来,她的性格与名字极其不符,大咧得很,懵懵懂懂得只会跟在去月姑姑身边,小声补充:“哪怕是为了大将军呢。”
“哈?”祁和一愣。
祁和本来是想着“谁拦我也没用,我今天就是要出门去怒送人头”的。谁承想,竟会被身边婢子的话给震得再难前行。祁和自认为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但,还是……他为什么要为大将军想一想?!
看着祁和脸上露出的复杂又纠结的表情,霜月恍然大悟:“那,要不,您为了太子殿下想一想?”
祁和:“……”懂了,但,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祁和直接用行动表示了他心里根本没有大将军,也没有太子殿下,他不会为他们俩个中的任何一个停留!
绕开两个婢子,祁和继续坚定不移地朝着门外走去。他不会请俪女公子进来的,一方面实在是不想再让这个傻逼污染他好不容易才一点点重新修葺起来的祁家老宅,另外一方面是祁和觉得“受辱”这种事情还是得公开来,才会达到最佳效果。
若没有观众,不闹得满城风雨,他怎么好“羞愤欲死”呢?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祁和从未有哪一刻,看闻湛与他的追求者是如此顺眼。
生怕俪女公子跑了,又或者是被人强行劝走,祁和已经走在了疾步的极限,再快就要跑了,那就不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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