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器的脸也不好了,铁青铁青的,觉得今天真是晦气到了极点,被人这么指指点点,显得他更加理亏,还无处分辩。
在加上一些心里没有办法言说、自己也搞不懂的心思,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让家里的甲士,连着棺材和祁府的下人一并带走。至于带走要干什么,他其实也没个章程,只想着不能再在这里乱哄哄的耽误下去,至少不能让、让那人看见,先带回去再说。
可惜,等司徒器回家时,他已无心再去关注任何事了。
因为……
他大哥司徒品在班师回朝的途中,正面遭遇了蛮族一支南下奇兵的伏击,如今生命垂危。
家中乱作一团,谋士齐聚,正在为他年事已高的父亲出谋划策。他们担心的不是司徒品的性命,而是司徒品的失误,会给家族带来怎么样的灾难。
“那些文人必会攻讦于我。”
“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宫中那位……我们在朝中必会备受打击,大将军怎能如此不小心?刚刚立功,就犯下重大的失误,还险些放走了左贤王。”
“请主上尽早决断,上书为将军府请罪!”
“你们够了!”司徒器看着昔日都在交口称赞他阿兄的人,如今一个个只顾冷漠分析利弊,未有一人想到他的大哥还生死未卜。仿佛大哥不在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府中嫡长,只是一个什么犯了错必须被舍弃的不再完美之物。
司徒器突然觉得他们竟如此陌生。
但真正让司徒器寒心的,还是父亲那一句:“你在胡闹什么!”
所有人从小都在让他不要胡闹,要听话,要懂事。但是听话懂事又能得到什么呢?看看他的好大哥,够听话,够懂事了吧?被他们仔细打磨,精心雕琢,让所有人都是如此满意,但最后他又得到了什么呢?
司徒器气得浑身发抖,却也只能夺门而出,在越下越急的雨中慌不择路,也认清了自己空有一腔愤怒却无能为力的弱小现实。
他一脚踏空,就翻进了摆在墙角、早已没了盖子的棺椁之中。
司徒器整个人都懵了,抬头,只能仰望到窄小的四角天空,但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带着湿潮之气的雨水冷冷的拍打在他两眼放空的脸上,好一会儿后,他才一点一点地回过了神。看着精心打造的棺材,想起了这好像是公子和为自己准备的。
祁和提前为自己准备这个做什么?他又没有办法未卜先知,知道自己未来的某天会病重,会死。
或者说……
莫名地,司徒器想起了小时候奶娘给他掰开了揉碎了讲过的道理:“这世上,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真实。唯愿吾郎他日寻得真心人,或话不动人,或事不爽利,却有一颗真心,与君同生共死。”
……公子和这是时刻准备着与他阿兄殉情?
第4章 花式作死第四式:
“被殉情”的祁和,披着单衣在大雨中走了一夜,白瞎了价值不知凡几的好料子,人却在裹上被子一觉醒来后,依旧健康得吓人。
祁和对着镜子哭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还是想不通,都这样了,他怎么能不生病?他不愿意就此认输,特叫来了等在门外的门客疾医诊脉,虽知道希望不大,仍还是安静地躺在铺席上,屏息凝神,等待奇迹。
祁和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觉得哪怕没有奇迹发生,他也可以等疾医指出自己身体哪里偏好,哪里不好,然后扬短避长,对症不下药。
反正就是往死里医自己。
祁家的疾医叫华去疾,出身医药世家,三岁识药方,五岁习切脉,同门师兄曾被誉为杏林第一神医,十四岁便被征入太医院,开始了为女天子效力的一生。后来还是女天子怜姜老夫人一片拳拳爱护之心,特把这位据说“术精岐黄,妙手回春,最善小方脉”的华疾医赐到了祁和身边。
从祁和很小的时候开始,华疾医就成了祁府的座上宾,被当作一等门客供养着。
华疾医为这份礼遇始终心怀感念,做事勤恳,为人本分,肝脑涂地地把照顾祁和的身体当作己任。
不过,就华疾医至今都没有诊出祁和根本没病一事,足可以看出他的真实水平。
——努力有余,先天不足。
纵出身如何,有怎样的良师,只要自己不开窍,那是神仙来了都没办法点化的。华疾医便是这样冥顽不灵的朽木。
祁和早已发现了华去疾的滥竽充数,但仍愿意无怨无悔地供养他,一方面是华去疾除了医术不好以外,什么好多;一方面则是因为祁和坚持想要让历史按照它本应该有的样子发展下去。他需要一个抬轿的人,去坐实公子和体弱的传言。
当时的祁和还年轻,很天真,坚信只要自己努力作下去,早晚有天他会变成一个货真价实的病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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