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头顶上方迷迷糊糊的声音:“唔……燕华你醒了?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还睡么?”
燕华忙直起身来,身上温暖褪下,他摸摸,是被子。“谢谢少爷,少爷费心了,燕华已经清醒了。”
“要不要喝口水,吃些点心?”
燕华反问:“少爷用不用?”
“我也来点,水在你身后,点心就在你右手边。”王谢揉着自己大腿,一直没敢动,全麻了。
燕华摸到水袋,递了过去,听见王谢喝完,自己才喝了两口。
伸开腿缓了缓劲,王谢掀帘子看看时辰,又问问车把式大概在酉时能不能到山口,车把式拍着胸口说客人我敢打包票,进山是吧?岔路已经走完了,这方向就前面一座山,别看里面岔路多,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绝对错不了,到时候准能到。
得了准信,王谢放下心来,想着幸亏“梦里”自己想得不仔细,选了一个路口虽多,却有商旅通行的地方丢燕华,或许也是那个车把式好心,没带他们去真正人迹罕至的地方。
他想了想,便怀着一丝希望追问:“皮货商人一般走哪条路?”
“这您可问着了,能经过这里的,一般是从西北到东南那条。”
王谢大喜过望,早知如此,不带燕华出来也行了,不过既然到了这里,断没有回头的道理。他塞了几十个钱给车把式,说进山随便走走,篷车就先听他指挥方向,等天黑了,如果正好是皮货商人走的路,就在附近安排休息,如果不是,再尽量往那条路上走。
这山里经常人来人往,道路也宽阔,是以车把式也不担心,又收了钱,乐得按客人要求行事。
坐回车里,燕华正小口吃着桃酥,一只手掌在下颌承接糕饼碎屑,免得污了衣裳被褥。手指头弯弯曲曲,十余处疤痕蜿蜒在苍白的肤色上,十分丑陋。
王谢看得只是心疼,取了一块巾子,待燕华吃下最后一口,才递过去道:“擦擦手。”
“谢谢少爷。”
“你想先治好哪一处?”
“少爷?”
“燕华啊,倘若你的旧伤可以治愈,你最想治愈的是哪一处?”
燕华一愕,似有意动,然而过了片刻,终究道:“治愈哪里都是好的。”
王谢道:“不瞒你说,我想研习医术,给你治伤,并为谋生之道。”
燕华立即喜道:“医术是正道,在百工之类位居中上,少爷若能寻得良师,潜心钻研些时日,开医馆为业,也是极妥当的。那么少爷打算先治燕华哪里,就治哪里。燕华愿意给少爷试药。”
王谢见他毫不犹豫,暗道,他心心念念的,果然只有自己——唉,怎么才能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忽听燕华又有些犹豫地道:“只不过研习医术并非一两天就成功,往往数年之后才能出师。还有那些药材和方剂,种类繁多,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一一记下,少爷怕是要受点累了,但是来日方长,少爷还请忍耐一二。”
王谢一听就知道,这是燕华担心自己头脑发热,有冲劲没后劲,先把难处说明,一边感叹燕华怎么这么为自己着想,一边为了宽他的心,笑道:“我知你心意,无非是担心我半途而废,不过此次你可小瞧我了,我给你先小露一手,安安你的心,也省得路上无聊。”
当下清了清喉咙,先背了两段《神农百草经》,又背了一小篇《伤寒杂病论》,背完了又逐句阐释,说得当真字字通透,这一番话下来,听得燕华不住点头,脸上又是惊奇,又是惊喜。
王谢说得兴起,便道:“你将手伸出来——挽起袖子,我教你认穴。”本想指认手上穴道,但燕华双手扭曲筋脉纠结,穴道便不准了。
燕华卷起袖管,王谢一手握着他的手背,另一手在臂上点:“这个是郄门穴,属手厥阴经,可治胸心胃及神志病。这个是孔最穴,属手太阴经,可治胸肺及咽喉病。这个挨着的是上廉、下廉、三里……”讲了几个,见燕华神色专注,便道:“下面轮到你了,在我手臂上找找刚说的几处穴位。”
燕华兴致也来了,他自跟在王谢身边起,便一直担忧少爷的生计。少爷经常突然想做点什么,真开始做了又不耐烦,后来还动过歪门邪道的心思。前日终于声称改过,今日便给了他这样的惊喜,听他讲得头头是道,燕华哪有不兴奋喜悦之理?
王谢挽起自己的衣袖,将手臂交到燕华手上,燕华十指在他臂上探寻,居然位置大致不错。王谢便笑道:“日后我若开医馆,燕华也来坐堂怎样?”
“少爷肯教,燕华便学。”
“那好,一言为定。”
“嗯。”
说着话,篷车停了下来,车把式在外头道:“客人,已经到山口了,下面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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