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都成黄豆了,你还不是驴?我的本事还不都是你压出来的。”
“少爷,燕华很快就能好了吧?”燕华忽然换了个话头。
王谢沉思片刻:“这处地方么,至少要三个月。眼睛可能三个月到半年,手和腿……我争取两年罢。”
“还有好久啊……”燕华叹了一声,“这么晚了,少爷,您快去歇息罢,明日不是还有事要做么。”
王谢给他盖好被子,叮嘱:“你也赶快睡。”说着,放下幔帐。
一个时辰后,幔帐掀开。王谢拿着烛台往里照了照。
“怎么又哭了……”
燕华从未问过他关于身体痊愈的相关情况,他平时常常跟燕华说明治疗的进展,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今夜这么突如其来一问,再加上听到自己答复后,声音透着的淡淡失落,王谢自然觉得不大对劲。
再看睡姿——之前他发现燕华睡姿通常是缩起身体,全身蜷得紧紧的,连头也蒙在被子里。王谢猜测是在烟花楼几年夜间冻的身体虚弱,外加担惊受怕。
这几日,暖衣饱食,再加上自己对他好些,他安心了,睡姿也稍微舒展了些。
不过眼下么,缩在被子里的头、枕头上的印迹、以及被枕头压着只露出一角的帕子上的痕迹,非常明显地告诉王谢,燕华心里不知道又钻了哪根牛角夹了。
给他掖好帐子,王谢甚是郁闷地回去躺下,琢磨:“之前在调侃的时候,说起卸磨杀驴,他还没有不开心,那么就是自己那句‘我的本事是你压出来的’,他想左了?。
如果‘我’是燕华,‘我’心思敏感,而且一心都在王谢身上,那么听了这句话,‘我’会怎么想?‘我’急着痊愈,‘是不是我没有用,才挤兑他不得不拿出本领?’——‘是不是他日后会很忙,我一点忙都帮不上,还让他分心?’——‘我不能告诉他我的想法,不然他又会担心’。”
王谢暗叹一声,没工夫感慨,赶紧想想能给燕华安排什么活计,好让他觉得能帮上忙。燕华是绝对不会挑肥拣瘦,只要有事情做就好,问题在于……自己舍不得支使啊。
王谢在绞尽脑汁里睡去,次日起床未免就晚了,着急忙慌的,在燕华屋外喊了声“等等我去拿药”,赶紧取了药。
燕华老老实实趴着,昨天临睡前他是对自己很失望,可没过多久,就觉得少爷这几天尽心尽力对他好,他再胡思乱想麻烦到少爷可就不妙了。只要少爷觉得合适,他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就算少爷要他天天窝在家里做个摆设,摆设也是有用的,况且现在少爷说话做事都不一般了,肯定有他的道理,自己只要听话——嗯,偷偷给少爷做点小事还是可以的吧。
燕华想着就打个大大的呵欠,把因为呵欠流出的眼泪抹在枕头和巾帕上,钻进被窝美美睡了一夜。
而完全不知道燕华早就想开了的王谢,还在边上药边思考着,究竟给燕华派个什么活合适,而且,以后说话要注意一点,不能随便出口。
“燕华啊。”
“少爷?”
“今天是上药的第五天了,明天我就不拘着你了,可以随意走动行止——老规矩还是不能久站久坐,也不能干重活,除了这两样,干什么都行。”
“好。”
“我前两天给过你一些银子零花,要买什么随便,不用跟我打招呼,就是喜欢什么,赊账也没关系。”
燕华有些惊讶:“燕华还以为,那是日常开销用的,之前燕华手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多家用钱,正想着是不是趁着惊蛰刚过,将庭院整理整理,将去年枯死的花卉挖出,买些花补种上,看着也漂亮些。虽然节气上稍微晚了几日,但应该不妨事。”
“那买什么样的花?”
“石竹、一丈红,还有玉兰、碧桃、美人梅,还有紫藤。起初想买些前面几样草本种子,毕竟种子便宜,如果价钱合适的话,那就可以买后面那几样长成的木本花卉,直接移栽过来。只可惜不知道牡丹花色,怕被人欺哄,白白浪费了银子。”
——春季花卉大都是观花的,燕华这又是纯为自己着想,可知以前他怎么小心打理自己的宅子,自己却从来没在意过。而且前几日给燕华换房间时,曾经看到他床上还有野花,想来燕华肯定也是爱花之人。
王谢想着便问:“去年你也买花种了?”
“钱不太够,只买了一点点,因为……”燕华婉转地解释,“少爷觉得,我不需要养花。”
事实是,他从牙缝里挤出十来文钱,买了些便宜花草,王谢骂他一个瞎子种什么花添什么乱啊。
王谢一听这话就想到自己当时必定没说过好话,已经在心底抽了自己十几二十个耳光了,忙承认错误道:“那时是我不对,你现在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可别生气了,明天就去买花种,好不好?我可以一起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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