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翔终于来了。”随着话音落下,大堂侧后方的蓝色门帘一掀,露出王谢的笑脸,“行李先放下,放哪里都行,进来坐。”
“王……馆长。”裴回搁下包袱,走进中堂便要行礼,被王谢一把扶住,“别,不是早就说过,叫我重芳么。你走急了吧,先歇会,案上有茶,自己倒着喝。”
口气自然,举止随意,全然没规矩的样子。
裴回紧张道:“可是我不过是个新医,您是馆长。”若王谢是普通人,他也不至于手足无措,可王谢不仅是个大夫,还是个馆长。裴回在秋城馆,规矩甚是严格,任何时候、任何场合看见辈分比自己高的人,都必须行礼,等对方同意之后才能继续之前的事。他除了每月定期的五天听课,剩下时候基本连馆长的衣角都见不到。
即使抛开馆长的身份,王谢也是医术高超的大夫,对裴回而言,那就是前辈,他哪敢对前辈不敬啊。
王谢稍微有些苦恼地挠挠头:“那叫我大哥吧,这位是我的家里人,你燕华大哥——先别忙问候,我正要给他灸艾,过一会再给你俩正式引见,你在我这里先随意走走看看,聊天说话也行。”
裴回一进中堂就闻到艾绒的味道,此时顺着手势,才看见王谢身侧榻上平躺着的燕华。这人他上午见过,一是王谢目光经常往那个方向打量,二是这人特征实在太鲜明了,双目失明双手变形,旁边放着盲杖,非常容易记住。
而且那根盲杖也眼熟,再看这人身量,裴回知道,这就是两次在酒楼前将头埋在王谢肩上的人。
“容翔,脸都红了,想什么呢?”
“啊——没、没什么。”
王谢一边给燕华灸艾,一边说:“燕华目前还看不见,所以容翔说话的时候,要先叫一声名字,让他知道你要和谁说话。屋子里的东西,也不要乱了摆放位置,不然他找不到。地上保持干净平整,别放东西,防止他绊倒……”
裴回听王谢不停嘴地说了一大串话,全部内容分析总结起来,一言以蔽之就是怎么和燕华在一起生活。
直到王谢说完,裴回才小心发问:“我——王大哥,”刚开口说了一个“我”字,想起王谢嘱咐的第一条,忙改口,“王大哥,我在医馆做什么?”
王谢听得一愣:“我刚刚说的,容翔可记下了?”
“记下了。”
“你就做那些啊。”
轮到裴回愣住:“王大哥,像您所说,那我每天就是陪燕华大哥走走,逛逛,聊天,请脉?”
“哪有这么简单。”王谢微微眯眼,笑道,“再过些日子,燕华的手不能动,有容翔你忙的。还有,直接称呼我的字‘重芳’即可。”
裴回以为还像在秋城那样,先让他做跑腿办事的学徒,想想自己新来乍到,王谢当然要试着用用看,两边磨合磨合,于是点头道:“没问题,我照顾过人,重芳大哥可以放心。”
谁知王谢笑眯眯道:“我不在的时候,容翔就陪燕华,我在的时候,自然不必容翔陪,容翔只要看好医馆,出出诊,卖卖药也就是了——哦,容翔是担心薪酬么,你是喜欢钱还是喜欢书?喜欢钱,咱们用银子结算,喜欢书,咱们用医书结算。”
“不是薪酬的事,我、我是新医。”裴回再一次强调,“医馆里新医一年内不能独自看诊。”
“那简单,我就算你已经一年了。”王谢终于露出嬉皮笑脸的真面目,“说实话,我从打算当大夫起到今日医馆开张,前后时间也没超过一个月。这儿用不着大医馆的规矩,规矩都是他们扬名兼敛银子用的。还是那句话,能医好人便是良医,别的都是细枝末节,不用理会。”
作为一名新晋大夫,裴回听王谢安排他独自看诊,当然很兴奋,但是——“重芳大哥就不怕我将医馆搞砸么?”
“怎么会搞砸。”王谢道,“兴安医馆的高徒不会如此不济。”
“我是外门,不是嫡传。”裴回赶紧解释,“连正式的师父都没有,医术……不高。”说着,低下头。
王谢毫不在意:“没关系,你有本事,就做,你没本事,就练着做。”
这话说得好……无赖。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裴回也尽了自己提醒的责任,便点头应承:“我会努力的。”
“那就没问题了。不过既然你说自己医术不高,那我就把薪酬折算成医书药方给你罢。”
“——医书药方?”裴回失声叫出来,来不及想自己的薪酬怎么变成典籍了,就急忙摆手,“这个可不行,太珍贵了,新医最多只能拿诊金的三分之一。而且重芳大哥你那张三息散的方子很贵重吧,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还……”
“都说了你自己坐诊不算新医,听话。”王谢道,“这样,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出诊的所有诊金都给柜上,你在这里呆三年,之后去留随意。二是诊金交给柜上三分之一,剩下归你,你干满七年,之后也是去留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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