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一松见狄其野气得不行的模样,想了想,加了句:“您这样,主公得多累啊。”
*
顾烈批完一本,换了封文书,却听帐帘一响,进来个狄其野。
“让本王猜猜,想你明白了,还是牧廉那小疯子想明白了?”
狄其野看看燃到最末的灯烛,又看看他手里的文书,听了顾烈的打趣,狄其野挑起眉毛,不答反问:“你不是说你理完军务了吗?”
“军务理完了还有政务,”顾烈一副没说谎的坦荡模样,“我并未骗你。”
“你只是隐瞒了半截不说,”狄其野没好气道。
顾烈去看他的脸:“怎么生气了?”
狄其野在先前住这时搬来的躺椅上坐下,翻白眼道:“我没生气。”
顾烈奇了,这气还挺大,都开始说反话了。
他思来想去,干脆先批文书,等狄其野自己开口,不要贸然上去扯虎须。
等到顾烈又批完两本文书,狄其野忍不住了,试探着问:“你当初,怎么给我选的五个人?”
虽然敖一松把他自己的猜测说得振振有词,但狄其野总觉得当时自己刚投楚不久,顾烈就算再怎么深谋远虑,也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是特意给自己选的这么五个人。
顾烈只以为他忽然好奇,于是将这五位的性情经历简略明了的对狄其野说了说,然后概括道:“他们五个是最合适你的,都是直心人,又各有各的不得志,你肯给机会,他们当然倾心相报。更何况你还教他们战术战机,自然对你忠心耿耿。”
思及这五位前世今生,顾烈还难得感叹:“千里马易寻,而伯乐不常有,你也可算得是他们的伯乐。”
狄其野哑口无言。
明明是顾烈为他特意挑选的下属,让顾烈说起来,却好像这些下属如此忠心,都只是他狄其野的魅力,一点都不知道自耀邀功。
“那,你为何提醒我去攻打毕嶙城?”
“这……”
这让顾烈怎么回答?
天底下哪有一个主公教唆手下将军防备另一位手下将军的道理?顾烈怎么能把这种话明白说?
因此顾烈开了口却说不出话。
“你为什么,”狄其野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显得不知好歹,却不得不问,咬牙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多。”
狄其野从来不亏欠人。
前世就是赴死,也是整个联盟都欠他的,他是揭露阴谋的英雄。
他是战无不胜的大楚兵神,他为大楚打下了半壁江山,马上要为大楚攻破燕朝都城。从这一点上,就算日后封侯封爵,他也不欠这个时代不欠大楚不欠顾烈任何东西。
他狄其野向来是强者,他在追求顾烈时,也从不觉得自己低顾烈一等,甚至还带有那么一点拯救顾烈的强势心态。
今日却忽然被阿右提醒,他从一开始就亏欠了顾烈。
他不欠顾烈军功,不欠顾烈忠诚,却还是亏欠了一颗为他筹谋远虑的心。
感动吗?感动。难受吗?难受。
顾烈想要的回报,是要他改变自己的原则,带着前世被背叛的痛苦回忆,站上朝堂去争权夺利。
如果他还是不想参与呢?
那顾烈要怎么办?他又该拿顾烈怎么办?他从不动摇的原则,又该怎么办?
顾烈不知狄其野在想什么,不解其意,答道:“这是我该做的。”
狄其野气急了,走到桌案边,看着顾烈的眼睛问:“天底下哪一个主公,会为手下将军做到这个地步?这是哪门子你该做的!”
顾烈理所当然道:“我心悦于你,自然该为你打算。”
他甚至还有那么一些对自己满意:“尽管那时我尚未发觉对你的情愫,可也误打误撞,为你选了最适合的直隶部下。”
顾烈竟然是已经明白的?
狄其野都顾不得自己内心的犹豫,匪夷所思道:“你心悦于我,我也心悦于你,那你还在迟疑什么?”
“你我虽然都已心动,”顾烈坦诚地说,“可我还在追求你,还没有将事情都安排万全,怎好贸然行事?”
“……安排万全?怎么个安排万全?还有什么要安排万全?”
狄其野想到敖一松点明的一切,这难道还不是全部?
顾烈皱眉道:“你军功赫赫,开朝后就是位高权重的功臣,这就已经是许多人的眼中钉了。何况我要肃清朝政,理清朝纲,也必要将你视为威胁。在加上你若与我一起,不可能不起风波,你更会是千夫所指。这些,自然要安排万全,方能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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