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顾昭加冠,正式册封太子,出宫建府领职办事。
作为一个好不容易离开父王钳制的太子,顾昭的反应不是狂喜,是彷徨。
他根本不想离开顾烈和狄其野,也不知该如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太子身份。
最后还是狄其野说,不如让太子陪我出去走走吧。
自从顾烈开始对顾昭“塑型”,狄其野虽没明说,但实际上是主动辞了太子太傅的职务。
他不想自己那些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观念无意识中影响顾昭,顾昭毕竟不是顾烈,顾烈能理解并冷静分析利弊,没用的就不汲汲于心,顾昭到底是个孩子,观念混乱对顾昭没有好处。
顾烈对这个继承人的培养,是不许任何人置喙的,就连狄其野也不例外,这一点,狄其野很清楚,也从未跨过线。不是狄其野对这种包办式作风全无意见,而是因为狄其野眼睁睁看着顾烈为大楚倾尽心血,为培养顾昭煞费苦心,他不可能也做不到去打搅顾烈的布局,所以主动远离了。
其实,对于狄其野的疏远,顾昭心底是暗暗有份委屈和不解的。这世上,顾昭最敬爱的是顾烈,第二个就是狄其野。
顾烈虽然理解并赞同狄其野,但在顾烈的计划中,顾昭对狄其野的濡慕是非常有必要保持的。
因此狄其野这么一提议,父子俩很快都点了头。
那回,狄其野带着顾昭去了云梦泽,随后返程绕道了信州青州,一路北上回京。
顾烈至今记得,当年狄其野回来后,跟自己闹了好几天别扭。因为回到京城城门口的时候,十九岁的太子珍重地抱了抱定国侯,趁无人注意,喊了声娘。
狄其野那个毛炸的,顾烈现在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虽然顾昭喊的那一声,顾烈凭良心讲,孩子也没喊错。
顾烈意识到自己犯了相思,先把自家将军放到一边,跟民间父子谈心似的,循循善诱地启发:“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顾昭想了想:“定国侯那样的。”
顾烈当时脸就黑了。
“但是,”顾昭还在费力琢磨,压根没注意到英明神武的父王黑似锅底的脸色,“不用像定国侯那么能干,什么都不懂也无所谓。”
顾烈摇头失笑:“要是什么都不懂,就不是狄其野了。你说像他那样,到底是想要哪里像?”
“儿臣希望,将来妻子对儿臣,能像定国侯对父王一样。儿臣对她,也会像父王对定国侯那样。”
顾昭稍有迟疑,还是答道。
顾烈没主意了:“这得看缘分。”
缘分天定,感情得看两人如何相处,还不是付出就有回报,哪里是能够打包票的,就是自己和狄其野,上辈子都落了个惨烈下场。
顾昭很赞同地嗯了一声,结果又绕回了起点,等于什么都没说。
顾烈最后出了个下下策,把锦衣近卫副指挥使庄醉喊来了。
顾烈对顾昭说:“庄指挥使画得一笔好画,你让他画清楚你喜欢什么样的,给寡人个章程,寡人再托人给你打听去。”
庄醉小心翼翼地提醒:“陛下,属下画的,可都是通_缉令。”
“通_缉令才更真,”顾烈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什么眼睛什么眉毛,你多跟太子描述描述,总能画出个大略类型来。”
不然连个类型都没有,那真是大海捞针。
庄醉愁眉苦脸地领了命,跟太子一起请安告辞。
书房再次冷清下来,顾烈静坐半晌,到底是往政事堂去了。
*
日前南蛮扰边,恰好定国侯路过南疆都护府,仗着南疆都护对大楚兵神的崇拜,偷偷混进都护军打了场仗。
一场胜仗打得是酣畅淋漓。
打完仗刚要溜,陛下催促定国侯回京的信就被近卫带到了营中。
正好,被陛下派到南疆历练的太子伴读容燧就在营中,也到了回京的时候,就跟随狄其野一起回京。
容燧暗地怀疑,陛下是怕定国侯不肯回京,让自己做个监督。
结果带上自己这个“监督”,定国侯也没加快脚步,他慢悠悠从蜀州晃到荆州,到云梦书院,欣赏数千才子论道辩古,和祝雍老爷子谈笑风生,还围观了远道东来的异国求学客。
最后,定国侯还借口自己口拙,让几位颇有才名的学子,将云梦书院论道之景画于纸上,准备拿回去给陛下看。
定国侯隔个二三年就“代天子巡游”,时而查出冤案,时而留下些好事传说,在大楚书生百姓中名声越发的好,定国侯出言请画,这几位学子都牟足了劲儿施展画工,或是工整精美,或是别出心裁,将这盛世论道的场面意境都落于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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