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君臣踏上毡毯,忽而从风族众臣身后传来了鬼嚎一般的哭唱声,伴随着尖锐的鼓箫,难以入耳。
顾烈停步,细细听来,是在哭风族被逐出蜀州的事。
顾烈继续向前行去,步伐依然沉稳,表情更是连眉毛都没动;姜扬也依然温文儒雅,还不肯放弃他的羽扇;狄其野更是一如往常,肆意勾着唇角,跟在楚军大营中行走没有两样。
他们不为所动,风族众臣面上就带出一分恼怒来。
行至高台前,一位风族礼官示意余等留步,顾烈与将臣们走上石阶。
风族众臣跟在他们之后。
踏上高台,富贵堆砌得更是触目惊心。
高台四围挂满绫罗,摆了一溜大家笔墨的屏风,然后是造型各异的博古架,一半摆满了瓷器玉器木雕金像等等珍玩,另一半陈列着珍贵的刀兵铠甲。
台中分为左右两方,各有数张青玉案,案上满满当当的都是珍馐奇果,银壶金杯,想必也是陈年佳酿。案边地上跪伏着衣衫单薄甚至于有些不大蔽体的侍女,都是燕朝衣裙。
风族首领吾昆已在左方首席落座,他像每个风族壮年男子一样是散发打扮,身上穿着白狼皮做的风族王裘,明明是与顾烈差不多年纪,头发却白了一半,五官周正,神情却带着分说不出的阴狠邪气。
他怀中抱着一名燕朝贵妇人打扮的女子,那女子微微颤抖着,却是强颜欢笑,吾昆的手毫不避忌地伸在她衣裙里。
财富、战力、女人。吾昆是想对顾烈炫耀风族的实力。
太过油腻,狄其野心下一阵恶心。
吾昆没有起身见礼的意思。
顾烈也不多话,于右方首席玉案落座,姜扬在左,狄其野在右。
双方君臣坐定,角落中传来一个声音:“辰年冬日,我王建高台,与楚王会盟鱼凉。会前,哀乐祭风族先祖。”
狄其野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的灰不溜秋的史官,边念边写在竹简上。
“楚王。”吾昆颇为傲慢地叫了一声,微微点头,就算是行礼了。
顾烈也微微颔首:“风族首领。”
吾昆沉下脸,竟是暴怒:“我以王称你,你竟不以王回称?这就是楚顾的礼数?”
姜扬笑道:“风族首领此言差矣,称王之事,非同小可,风族不曾有过王爵,我大楚也从未收到您称王的礼函,不知您何日祭的天,何时称的王?”
“我乃风族之主,自然是风族之王。”吾昆理所当然道。
这话姜扬就不便出言,顾烈看看对面,竟然从善如流道:“疯王。”
那灰不溜秋的史官立刻念出:“会上,楚王尊称我王为风王。”
吾昆笑得得意,怀中女子忽然面上一痛,死咬住牙不敢出声,抖着手给吾昆剥果皮。吾昆豪迈地宣布:“今日我风王与你楚王双王相见,该盛宴庆贺。来人,奏乐,倒酒!”
于是开了宴席,跪在玉案边地侍女们纷纷为宾客倒酒,另有一队风族美人走上台来献上歌舞,她们倒是穿着整齐,与穿着半透罗衫的侍女们不同。
吾昆自在地享受着酒肉歌舞,顾烈没让侍女凑近,偶尔动动筷子,也看着歌舞,面无表情的模样,看不出喜好。
狄其野见姜扬和顾烈都吃着喝着,也就没什么顾忌,也没让侍女布菜,把案上的菜都尝了一口,并不惊艳,于是开始吃水果。
也不知风族是如何保存,冬日里还能找出这么些果物来,狄其野边想着边取了颗葡萄,手臂被人按住了。
却是顾烈案边的侍女。
他不解地看着她,那女子抖着声道:“楚王说,说‘告诉他,不许吃葡萄’。”
狄其野看向顾烈,顾烈却看着歌舞。
他挑了挑眉,把葡萄放下,喝了口酒。
奇奇怪怪的,也许是冬日里吃葡萄不好?狄其野决定回去问问。
到这时,狄其野才去搭理从上了台就一直注视着自己的那道视线,吾昆右手边那个白鬼面具遮脸的人,他的眼神,给狄其野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不会这么巧吧?
牧廉此刻在面具后的脸,呈现出一种十分扭曲的表情,融合了一半愁绪一半欣喜,弄得他脸痛,不得不从怀里摸出药瓶来吃药。吾昆百忙之中扫过来一眼,看见他吃药,顿觉嫌恶,又把视线胶在了怀中女子上。
牧廉愁,愁的是吾昆丢人;牧廉喜,喜的是看见了小师弟。
那么点大的小师弟长大了,但神情眉目却没怎么变,不像他的怪脸,小师弟长得很英俊,而且还成功跟着楚王顾烈,能坐在顾烈右手边,又是这个年纪这个将领装束,原来小师弟就是传说中的大楚兵神狄其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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