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_蓬莱客【完结+番外】(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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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乔有些睡不着觉。

  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茅糙清香气味。今晚的月光,好像也真的不对劲。

  她总是忍不住想着刚才看到的他赤着身体站在涧溪里的一幕。

  她觉得自己脸还是很热,不但脸,身上好像也有点热了。

  她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间的声音。

  他好像也没睡着。听到他在糙铺上翻身时,带出的轻微窸窸窣窣的声音。

  最后她终于下了chuáng,摸黑慢慢走到还没有门的那扇门口,轻声说道:“我有些冷。”

  ……

  比彘没有睡着觉。

  其实许多个晚上,他都没法好好地合眼睡觉。

  他带走了她,原本娇贵的如同神女的乔家女儿。刚开始,为了躲过乔家追捕,他们一直行在路上,居无定所,运气不好的时候,晚上甚至连个破庙也没有,只能在荒野里过夜。野shòu、盗贼、兵乱……周围有太多的危险。他带走了她,就算现在不能给她安定的生活,至少,他必须要保证她的安全。那些个日夜里,他化身成最凶悍的猎手。他曾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杀死了路上偶遇的对大乔不怀好意的别有用心者,他也是最警惕的守护者。每当入夜,他就不敢有片刻的松懈,周围稍有风chuī糙动,立刻就睁开眼睛,直到看到他的女人还蜷在他的身边睡着觉,他才能松下一口气。

  现在,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能遮挡风雨的小窝了。

  大乔看着他时的崇拜目光,让他感到很幸福,又有些愧疚。

  这段时间的逃亡遭遇,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兵荒马乱的世代里,没有正义,没有天理,只有弱ròuqiáng食。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加qiáng大,他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的女人。

  现在的这些,也远远不是他想给大乔的。

  她配拥有更多,更好的一切。

  ……

  比彘在黑夜里闭着眼睛,脑海中翻腾着一些他从没告诉过大乔的只属于他自己的心事时,忽然听到她的脚步声轻巧下地,接着,她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他一怔,立刻从糙铺上坐了起来。

  她说她冷。

  虽然已是仲chūn了,但在山中深夜里,她身子娇弱,感到冷也是正常。

  他的手边,连一chuáng像样的棉被也没有。只有一张旧的已经开始脱毛的鹿皮和几件衣裳。

  他压下心里的愧疚,起来摸黑点了油灯,说道:“我拿衣服给你加盖,你先躺回去吧……”

  大乔却不动,只是望着他。

  比彘觉得她和平时有些不同,油灯昏暗无比,他却能看到她脸颊仿佛有点红,眼睛也亮晶晶的。

  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忽然加快了跳动。浑身血液立刻热了起来。

  “我想你抱一下我。这样应该会暖一些……”

  她轻轻地说完,似乎因为害羞,探身过来噗的一声,chuī灭了他手上的那盏油灯。

  屋里立刻又暗了下去。暗的伸手不见五指。两人的呼吸声却越来越清晰。

  比彘忽然丢掉了油灯,一把拉住她的手,牵她来到门外,带她一起站在了高悬于山巅的那轮明月之下。

  “我真的可以吗?”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大乔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滚烫,甚至听到了他心脏剧烈跳动地声音。

  她含羞低声道:“王老爹他们不是都知道,我们就是夫妻吗?”

  比彘不再犹豫了,拉着她一起跪在了地上,朝明月叩拜,站起来抱起了她,快步将她抱回了茅舍,轻轻放回在了那张chuáng上。

  压抑的,带了痛楚又似欢愉的细碎呻,吟声从茅舍里若有似无地传来出来,消融在了篱笆墙外溪水的涔涔流动声里。比彘仿佛有着永远用不完的力量,滚烫的汗滴从他年轻而qiáng壮的身体上滚落,熨着大乔柔软娇美的身子……最后一切都平息下来的时候,她仍被男人紧紧地抱在怀里,爱若珍宝。

  她将面庞贴在他的胸膛上,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这是幸福,也是含了愧疚的眼泪。

  “我有些想我的母亲,不知道她如何了……”

  “我也想我的蛮蛮阿妹。最近我才有些想明白了,当初她对我说她想嫁给魏侯,一定是她在骗我的。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了……”

  比彘沉默着,将怀里的妻子抱的更紧了些。

  第22章 无题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魏劭就起身走了。他去无终城,亲自接祖母徐夫人回渔阳。路上来回,大约需要三四天的功夫。

  魏劭起身自然不要小乔伺候什么的。但小乔很快也随他便起了身。

  实在是没法像之前在信都时那样,天王老子一个人独大,可以一觉睡到很晚才起chuáng。

  晨昏定省,做儿子的可以因为各种忙碌而省略,做儿媳的,就没有什么借口可以避开了。哪怕明知道那个婆婆厌憎自己,也不得不走一下这个过场。

  她梳妆完毕,准备去东屋,出房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眼昨晚魏劭问过自己的那个匣子,发现已经不见了。

  小乔于卯时准,来到东屋的正房前,立于廊下等着朱夫人召的时候,其实整个魏家的下人圈里正在传昨晚发生的那事。

  据说,仆人们传的有声有色,夫人叫人去听男君和新妇的墙根儿,结果被男君发现了,男君当场大发雷霆,拔剑砍断了门。

  朱夫人平日在府里的人缘儿不怎么样。闹出这么一桩奇事,下人在背地里,自然也就传的沸沸扬扬。

  小乔和东屋那些在外伺候的仆妇们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好一会儿,昨天见过的一个服侍在朱夫人边上的姓姜的管事仆妇绷着脸出来,说可以进去了。

  小乔便进了昨天去过的那间屋。朱夫人还是昨天的姿势,端坐在榻上。只是边上,不见了那位郑姝。

  朱夫人脸色很难看,小乔进去向她行礼问安,她微微撇过头,一语不发。

  姜媪冷冷道:“身为魏家之妇,有些规矩还是要知道的。昨日夫人没来得及教训,此刻由婢代为教训。女君听好了。”

  小乔恭声道:“敬请训示,无敢不尊。”

  “身为魏家妇,须熟执妇礼,恪守妇道,孝奉舅姑,敦睦家族,德容言功,恭顺无违,莫gān以私,不预外事。你可记住了?”

  小乔重复一遍,应了声是。

  “甚好。夫人早起还没用过早膳,女君可下庖厨,为夫人亲手做一碗羹汤?”

  小乔微微抬眼,看向朱夫人。

  她半睁半闭着眼。

  哪里是什么没吃过早饭要自己给她做。是故意打发自己gān活,然后再折腾吧。小乔敢断定,她要真的下厨去做了,等下端过来,朱夫人百般挑剔要她重做,如此无限循环还是轻的,要是吃坏了肚子闹个什么上吐下泻,甚至中毒卧chuáng不起的,自己可就真的倒霉了。

  姜媪见小乔不动,脸上露出冷笑:“怎么,女君不愿?”

  小乔已经有了推辞。现成的,借来用就行。说道:“不敢。为婆母下厨作羹是我本分,岂会推脱?只是确实略有不便。祖母六十大寿将至。我知道后,当日便在佛前发下心愿,要为祖母手抄无量寿经一卷祈福祝寿。经文繁浩,祖母寿诞又紧,每日虽勤加抄写,进度依旧有限,早晚赶工,一刻也不敢懈怠。若祖母寿日至,而我佛前所发心愿未能及时做到,恐怕有违初衷,是为不圆满。”

  “另,还有一桩,”小乔顿了下,又道,“实在是我为表一片诚心,当时又发愿,经书未成,我便茹素,身也不沾荤腥。庖厨荤腥之地,我此刻出入,恐怕不洁。恳请婆母体谅。等我加紧抄完了经书,再来婆母跟前行侍奉之事。”

  小乔说完,便低下了头。

  她笃定,她搬出了徐夫人这尊大佛,朱夫人就没法再qiáng迫自己了。

  洛阳如今兴佛。据chūn娘打听的消息,徐老夫人也拜佛。她为老夫人抄经书做寿日贺,为她祈福,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果然,朱夫人脸色更加难看了。

  房里静默了下来。片刻后,小乔终于听到那个姜媪勉qiáng地道:“既如此,你且去吧。”

  小乔朝朱夫人再叩,起身告退。回到自己的屋,换了身宽松的家常衣裳,趴在榻上,想起刚才魏劭母亲的脸色,有点想笑,又有点愁烦。

  经书她倒不愁。

  她的上辈子,算是长于诗书之家,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耳濡目染,自己小时起也学书法,坚持了十几年,能仿一手极漂亮的赵孟頫小楷。因为先天体弱多病,二十多岁时,终于不治而去,也不知怎么,醒来就成了现在的小乔。之前在东郡,出于打发时间的目的,陆陆续续,在帛缣上抄过一卷如今极受信众追崇的无量寿经。时下书籍珍贵,出嫁时,顺手收拾就带了出来。用作老夫人贺寿的话,过两天拿去装裱一下就行了。

  她犯愁的,是今早朱夫人的刁难虽然被她借老夫人的寿诞给挡掉了,这借口也还能再用上些天。等徐夫人寿诞过去了,到时候,魏劭母亲要是继续和自己过不去,又该如何应对?

  想到往后,接下来的日子要是一直就这样活在和魏劭妈的你来我往里,小乔顿时觉得了无生趣,眼前一片黑暗。

  ……

  几天后,小乔出了趟门,去城里的一间裱红铺装裱。

  其实,以魏家的地位,完全可以叫铺子里的人过来的,但这是送给徐夫人的寿礼,哪怕已经做好了同样也要被徐夫人不待见的准备,小乔还是希望能尽量把东西裱的完美一些,自己亲自去铺子里,无论是纹案还是配色,有更多的选择余地,所以这天午后,派人去东屋那边说了声,吩咐备车,自己就出了门。

  这是她头一次出门。

  渔阳城相当的大,经过魏家三代这几十年的守治,仅仅城中户口就达万余,人口更有数十万之众。街道两旁房屋紧挨,车马人流络绎不绝,南北货物无不齐备。

  城里手艺最好的一间裱红铺,位于城东的一条街上。因为街面狭窄,路人又多,小乔让马车停在了几十步外的街口,自己在chūn娘和另个侍女的陪伴下,进了铺子。

  她容貌实在出挑,这样不过走了几十步路,便吸引了许多的目光,路人纷纷朝她看来,还有过去了也要回头再看一眼的。

  小乔进了铺子,虽没表身份,但掌柜自有一双识人的眼,见她年纪虽不大,也就十四五的样子,却做妇人打扮,衣饰严美,貌美令人不敢直视,必是城中那家大户的新妇,态度十分恭敬。等小乔取出抄好的那卷帛缣,展开,掌柜见到字,眼睛一亮,赞道:“我生平裱帛无数,头回见到如此高致妍雅的字,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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