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嵩听在耳里,甜在心底——儿时境遇使他成了个面热心狠之人,对旁人对自己都狠地下心,为达目的,再苦再累也是打落牙齿活血吞,何曾有人这般真心实意地宠爱过他?嘴里却还是嘴硬不饶人地嗔怒着道:“你是准备把小爷金屋藏娇了?”
任臻嘴角抽了抽,吗呀陈阿娇要你这性子和脑子,那也没刘野猪啥事了。当然没敢当面讲出来,他赶紧灭火救场:“我不敢让你劳心罢了。待你身子好了自当为我股肱之臣,岂能埋没于深宫之中?”
“股肱之臣。”姚嵩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而后视线就自然而然地飘到了任臻的“股肱”之处,任臻顺着他的目光向下一看,登时吓出了一头白毛汗,哎哟妈呀,别又来色诱了!每次都是看到吃不到或者吃也只能吃一半,再下去他得先穿回去买万艾可了!防患未然地抬起姚嵩的下巴,任臻开始自救:“待你病好,便做大燕的尚书令。”
这一下倒是大出姚嵩意料,他彻底地怔住了——如今天下还未统一,中原迟早大战,他猜到任臻定会重用他,但却当真没想到会是一国之宰相!他咬了咬唇,浅笑着一挥手道:“任臻,你把事情想地太简单了。明面上我毕竟是后秦降臣,于大燕未有建树,岂能做这帝国宰辅?你让那些鲜卑贵族心中作何感想?就算不明着反对也必横加腹诽,这是先在慕容氏中埋下了不和的隐患,却又何必?”
任臻将下巴抵在他的头顶,笑了一笑:“我就知你会劝我——且先给你看一样物事。”
姚嵩抬眼看他拿出来的一只木匣,打开来,是一方宝光璀璨的紫绶金印。他缓缓地将那大印拿了出来翻过一看——他愕然道:“这是…大燕尚书令之印?”
任臻轻轻点头,又道:“你自然知道在你之前,大燕的尚书令是谁。如今他领兵在外,暂不得归,却不忘命刁云到他府中取尚书令印入宫交予我手——子峻,我知道你们先前有不少心结,但那么多年时移世易,早就过去了。事到如今,你还不知他是何意?”
姚嵩默然抬头,与任臻四目相对,听他一字一字地道:“以你为相,乃是我与叔明共同决议,燕国上下,无论贵庶,没人敢有异议!”
“我有异议。”
姚嵩歪着身子倚在金华殿的矮榻之上,将手中一本奏折合上,缓缓地摇头道。
任臻本端着碗酥酪茶在喝,一口水差点呛着:“子峻,你说你…不同意攻打北凉?沮渠蒙逊那个混蛋害得你——”
“我知道你是急于为我报仇才命慕容永自怀远出兵南下,与苻坚夹攻北凉。”姚嵩轻咳一声,“我也知道蒙逊再厉害也撑不住这致命之击——所以我不同意。”
任臻知道他必有后话,果然听他续道:“当初蒙逊为求大业而向我下毒,情有可原;如今我劝你为统一天下而暂不出兵,也是情有可原。”
“咋一当上尚书令就变成圣母莲花受了…”任臻愤愤不平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姚嵩微笑地瞟过一眼,他立即噤声,俯首帖耳做虚心求教状:“难道一鼓作气地统一凉州,反而不好?”
姚嵩道:“据闻沮渠蒙逊已经派出密使到中山向慕容垂求助,为顺利结盟更不惜一掷千金上下活动,收买了好一批人在后燕朝中为他造势,其中包括赵王慕容麟。”
赵王就代表了太子慕容宝,这事儿任臻也听说了,所以才趁他们未曾沆瀣一气,想要一举灭了北凉,以免夜长梦多。
“慕容垂迟迟不肯表态接纳蒙逊并非顾忌所谓的两燕交好,而是他还在观望时机而暂不轻举妄动罢了——慕容垂用兵多谋,速喜抄人后路,而北凉地处要冲,正好可为敌后战场,他怎会放过这么一处战略要地?所以一旦他决意与北凉同盟,就代表他是要远交近攻,对西燕宣战了。”
既如此,不是更该趁早攻下北凉,将战线连成一片,以稳定后方?
“对付慕容垂这百战之将,须有奇招,反其道而行之——以北凉为饵,围城打援!这样就能以逸待劳,牵制住后燕部分兵力!”姚嵩站起身,负手而立,“所以不仅慕容垂在观望时机,我们也得暂时等待——在后秦之时我便悄悄替你筹算过粮饷与兵员问题,后燕有精兵二十万,较西燕还是多出三成。若按照西燕如今的税收与征兵,数年来支撑一场对秦战争已是七七八八了,再爆发一场中原大战的话就须加征粮饷,再扩军需,关中并非你们鲜卑故地,稍有差池便会重启民怨,那是得不偿失。所以最好再拖他个一年半载以休养生息。任臻,你在内扣留慕容熙为质,又不与慕容垂撕破脸;在外命慕容永留驻怀远,沿伊丽河两岸组织军民一起开荒屯田,所为的不就是争取时间累积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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