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 作者:楚云暮【完结】(4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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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宣室殿议事已毕,并列班首的上将军与尚书令照例第一对联袂而出。长安秋日里微凉的风迎面袭来,慕容永微抬起头,淡淡地道:“子峻,你当真胆大妄为。”
姚嵩报以一笑:“叔明,你大可直言告发。”
慕容永驻足,一言不发地转向他,身后跟着的各品大臣极有眼色地加快了步伐,在二人身边鱼贯而过。直到周围再无旁人,慕容永才皱着眉道:“你明知这方面你我同一阵线!我只恐此事难以收拾——子峻,你太肆意妄为了!你做事之前为何不与我商量一二!”
这些年来,任臻对姚嵩有多少信任与爱意就给了他多少的权力与包容,所以他为相五载,权倾朝野;所以他能让安插在东晋的眼线密探全都统一口径,照他的话去公然欺瞒皇帝——一旦事发,就算你别有苦衷,一样是欺君罔上的重罪!
姚嵩定定地望着慕容永:“你说的是…哪一桩事?”
慕容永哑口,有些事是不能说破的,一旦说破,便是板上钉钉、覆水难收。
“没这必要。”姚嵩低咳数声,又紧了紧貂绒衣领,低声道,“他的雷霆雨露,我姚子峻都承受得起!”
慕容永说的厉害关系他都懂,可他不在乎,他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为此,他不择手段,且不怨不悔——既如此,又何必要多拉一人下水?
任臻罢朝回了金华殿,忽而想起近日天气转凉,姚嵩身子孱弱恐又染时疾,心里想着要再给制几件厚实皮草御寒过冬,便命内侍总管着人将去年秋狩所得的几张好皮子找出来。
任臻这皇帝坐不住龙椅,一年倒有近半时日不在宫中,平日宫人收藏的东西他也懒怠问——从前有个拓跋珪贴身伺候,他粗中有细过目不忘,倒是事无大小都能面面俱到。但皇帝要找东西,是没人敢推说东西太多找不着了,于是几个宫人翻箱倒柜一阵折腾,好不容易找到那几张上好的猞猁、熊皮、玄狐、紫貂等的皮子在皇帝面前一字排开,任臻却又不经意看见翻拣出的一个旧木匣子。
他随手打开,里面却是一张微微泛黄的文书——纸是四尺丹,字乃右军体,赫然便是当年长安城外,初见谢玄之时他为人写下的那纸均田契约!那时的他,自想不到数年之后两人间的纠葛,放他出城之后,这张文书便被他顺手丢开,直至今日。
天各一方,不见不想,任臻本以为自己可以,然而这寥寥数行的墨迹却令大燕皇帝瞬间诛心。
他想起了长安城外那个长身玉立、黑纱覆面的青年,对他笑微微地一拱手,便是如沐春风:“在下言无射,见过任公子。”
当时只道是寻常,再回首已百年身…
任臻攥着那张纸,缓缓地凑进鼻端,依旧是那淡淡的紫罗花香,若有似无却超凡脱俗,一如谢玄,不思量,意难忘。“传旨,立即召见所有从建康回来的密使暗探,包括他们的仆从部属——”任臻哑声道,“朕有话,要详问他们。”
任臻当真连夜便依次召人入内询问,众人虽是统一了口径,但单独面圣之时的巨大压力未必人人都能承受得起,有的便难免泄了口风露了马脚。任臻心生疑窦,软硬兼施地威吓之下,便有人吞吞吐吐地告知了详情——
谢玄早已因残致仕,近日更陷于东海王府久无音讯,王恭原为救他而举起义旗,不料不出一月便折戟沉沙,身死事败。任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步步地向外走去——他没想到宣城一别,所谓的沙场再见便至此成为一个虚妄的梦…谢玄会有今日,全是因为当日一意孤行地要援救长子,全是因为他身陷重围危在旦夕!可笑他脱险之后竟心安理得地弃他而去,心安理得地回长安继续做他的皇帝直到如今!他不知道他那样骄的男人会遇到如斯困境,他不知道——不,一件事能滴水不漏地瞒上这么久,必是有人故意为之,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神色恍惚间又是一人冷不防地跪在途中,拦住了他。任臻依稀认得是早年跟他出使建康,而后奉命留下监视东晋朝野动态的一名小小侍卫,因为人微言轻,先前数次回禀都没他的份,此次他却一反常态地将一物捧到了任臻面前。
“这是什么?”任臻接过长匣,轻轻打开,木匣里静静躺着半截血迹尤在的断箭,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那侍卫连连磕头:“小的潜伏建康刺探消息之时曾为北府刘参军所执,他却私下放了小的,对小的实有救命之恩。刘参军参加北府军起事,临行前交给我这个木盒,说他此次出京投奔王恭,若是顺利便也罢了,一旦事败,便要我将此物亲手交给皇上——说,说是…‘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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