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自从遇见了眼前这一位,万花丛中过的白家家主回去之后就遣散了一众莺莺燕燕,想要讨眼前人的欢心,却一直被无情拒绝。
从前的席和光再美,也是席氏的家主,是二十岁就敢独身一人屠了一城魔物的狠角,如同张扬带刺的玫瑰,若旁人有意采撷,摘之前也要先担心自己的手会不会流血。
因此白天曜虽然想得到他,却也不敢使用过激的手段,只能先一直与对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君子之交。
以致于白衡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当初刚刚听闻席和光葬身火海时,白天曜那有些微妙的,莫名的,甚至称得上兴奋的神情。
想来家主那时候就已经知道席和光没死,并且预料到了此刻对方的处境。席和光不再是可望不可即的高岭之花,甚至可能还需要他的援手。
这时若是白天曜出面,英雄救美,美人可能从此就不止于远观了。
白衡很不想接下这项差事,他虽是白天曜的心腹,却也跟席和光算得上旧相识。白天曜要他务必将席和光带回白家,他并不想强迫对方。这次只是出于相识之情想确认一下对方的安危,以及碍于家主淫威才不得不跑一趟罢了。
所以方才那一剑,他才像打闹似的刺过去。
白衡想,他到底不像从前席和光身边的那位,对自家主人真的一心一意。
白衡回道:“其实家主也没让我做什么,就是想让我将你带回白家。”说到这里,白衡又道:“虽然我不知道家主到底要干什么,但我想他是为了你好。”
席和光早已成年,虽然因着修行天赋,他年纪轻轻便能维持住容貌,但从前也是青年人模样,根本不是现在这个都还没长开的十五六岁的身形。
白衡不知道席和光坠入火海后经历了什么,但既然容貌大变,对方的身体状况应该是不容乐观的。白家或许不是最好的去处,但比起外面无依无靠的奔波,甚至可能被暗中有消息的仇家追杀来说,总是要安全许多。
席和光的面容隐在黑纱之后:“白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
拉长的尾音上扬,透出些笑意来。白衡听着,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席和光是有酒窝的。
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竟然是有酒窝的。
“这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你回去告诉白天曜,说我自有打算,他不会怪罪你的。”
白衡摇了摇头,他虽然并不想为难席和光,但家主的意思也不是他能随意违逆得了的。他上前一步,正想再劝。
忽然风动。
白衡背后一寒。旁边的树影沙沙作响,席和光帷帽上的黑纱轻轻地摇动,凝集得若有实质的杀伐之气弥散开来。
一道喑哑的,压抑的,低低的声音响起:
“席和光,你想去哪儿?”
这声音有点耳熟。
白衡回头一看。
一人外罩黑色斗篷,兜帽下的面容长眉凤目,高鼻薄唇,左眼下一颗小小的泪痣。只是双目泛金,瞳孔狭长竖立,如同兽类,脸颊旁还生有黑色的细细的纹路,全身都笼罩着淡黑色的浓烈妖气。
倒是个熟人。
只是熟人已经大变样了。
对面人手持一柄长刀,刀身细长。明明应当是很优雅的刀,握在他的手中,却因缠绕着黑气而仿佛毁天灭地的邪器。
他的双目紧紧盯住这边,不,准确地说,是盯住席和光。
白衡先前为了劝说席和光就往前了一步,此刻离对方很近。这下在看到对面人仿佛猛兽捕猎的眼神后,白衡更是忍不住直接伸手揽住了身旁人。
他此前听到的关于席氏的传闻,是席和光被手下侍卫龙雀逼至悬崖,继而被一刀穿胸,坠入崖底火海身亡。
白衡不清楚席和光真实经历究竟如何。他两人之前的对话一直很正常,他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席和光模样大变到这个程度,白衡可不敢确定对方还能不能再经得起龙雀的一刀。
只是他完全忘记了席和光现在是少年人模样,对方被他带着肩膀揽过来,矮了一个头的单薄身形靠在白衡身前,看上去好像被他半抱进怀里一般。
对面人本来紧紧盯住席和光的目光终于分了一分给他,只是那竖瞳里泛起精光,仿佛无形的刀子似的一把把扎在他身上,看上去比之前更危险了。
白衡:“……”
他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龙雀看着席和光,心内一阵翻江倒海。
对面的人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年轻英俊的青年人,而是变得身形瘦弱,还带着帷帽,广袖遮掩下露出的一小截指尖苍白得刺眼。
偏偏他还穿着宽大的长袍,衣物空荡荡的,显得席和光整个人更加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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