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矶和越晴波并肩坐在草坡上,身后的营地已被烧得所剩无几,黑烟弥散,忙碌的军医和士兵走来走去,声音嘈杂,隔着几步远外的这里却显得十分静谧。
越晴波托着下巴,望着东边的太阳一点点升起,染红层云,她的脸颊也带了点红。
“这段时间,我去了很多地方。”她神色有些哀伤,“大漠的炊烟,江南的黛瓦,西域的佛国,滇池的水,还有巴蜀的火锅……”她忍不住笑了笑,笑着笑着却擦起了眼角,“他总把这些挂在嘴边上,可他见不到了,我就想,我得替他去看一看。”
她腰间挂了两枚陈旧的同心结,边角早已磨损。
陆矶沉默地看着她,觉得当初那个天真而爱哭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我一路南下又北上,该去的都去了。”越晴波道,“最后我发现我已然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走走停停,竟然又回了雍京。”
她看了陆矶一眼:“哥哥你听说了吗,太后和皇帝都死了。”
陆矶一怔,茫然地抬起头。
他不知道。
北疆离京城很远,这里的风太烈,山太高。京城的消息飞不了这么远,就会消失在来路上了。
“现在的皇帝,是临江王的世子,才一岁多……”越晴波低声道,“我想去看看大皇子,但是他们不让我进。我在醉香楼喝了两杯酒,听到邻桌的人说,现如今的朝政,都是由温哥哥一人操持,离京时,已有传言说他要做摄政王了……”
陆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间一阵沉默,越晴波强作轻快地转移了话题:“我听说哥哥你离京去了藩地,沈哥哥来了北疆,那时我就觉得你肯定和沈哥哥在一起,本来想碰碰运气,没想到先遇上了沈哥哥的表弟和姑母,哥哥你也果然在这儿。”
陆矶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本来有些尴尬,可看到越晴波笑盈盈的眼睛,那点子不自在顿时散了个干净。
他忽然心中一动,做了个决定。
“我有件事告诉你。”他敛起神色,“你要认真听,我说的都是真的。”
太阳渐渐升到正中,陆矶和越晴波一直坐在这里。
许久,越晴波瞪大了眼睛:“所以,哥哥的意思是,当初真正的景王被人从山沟里救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陆矶嗯了一声。
越晴波明悟般点点头:“所以,哥哥你是担心,沈哥哥分不清你和他,或者拿你当景王对待?”
陆矶又闷闷嗯了一声,忍不住补了句:“你不觉得很荒谬?”
越晴波摇头:“为什么?哥哥不会骗我,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信的。”
“只要你肯说,我都信。”
陆矶有些恍惚,这句话他也说过。
越晴波忽然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哥哥真的想确认吗?”
陆矶不明所以,点点头。
越晴波忽然一笑:“我有个办法。”
……
袭营结束后第三日,沈知微带着人赶了回来。
一路不停不歇,千里奔袭,他整个人风尘仆仆,面色憔悴了许多,却连铠甲都来不及卸除,径直冲进了阿布罗的营帐。
“他怎么了?!”沈知微焦急道。
营帐中,阿布罗一条胳膊被白布缠着挂在肩上,那是当日袭营时受下的伤。
他身边,站着眼睛红红的越晴波,面色古怪的沈见川,还有一个一脸无所谓的乌兰朵。
见他进来,还冲他笑了笑。
人倒是很齐全。
沈知微只在看到越晴波的时候愣了一瞬,下一刻越晴波已经哭了起来:“沈哥哥,呜呜呜,我哥哥他,他……”
沈知微神色紧张:“他怎么了?”
看到躺在榻上双眼紧闭的陆矶,几步上前要去查看。
阿布罗却一步踏出,拦住了他,神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越晴波终于捂着脸哭出了声:“哥哥他脑子坏了!他非说不认得我,还说和你不熟,问我魏王在哪!”
榻上躺的人适时睁开眼,打了个哈欠,疑惑地环视一圈:“你们都围着我干什么?”
坐起身望见沈知微,讶然道:“沈大人!你竟也在,你知不知道本王为何在此?”
营帐一片静默。
陆矶看着沈知微,假笑的脸都僵了,沈知微却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面色捉摸不透,既像是惊痛过度一时忘记了反应,还有点像在思考什么。
他能思考啥?他都把这个跳大神的巫师给找来了,沈知微不是很信他,再说他演的不像吗?
陆矶快要笑不下去了,藏在身后的手悄悄戳了戳正悄悄往手上洒辣椒末的越晴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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