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了僵,依言坐起了身,这才发现身上的伤竟已被包扎过了,连衣服也换了身新的。
他摸了摸麻制的布料,将想要蹙起的眉毛压了下去。
“是我央爹爹给你换的衣服和药,怎么,还担心我占你便宜呀?”少女把粗瓷碗塞进他手里,撇了撇嘴,嘟囔道,“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姑娘家似的,我都还没说啥……”
他听到最后几个字,默了默,苍白的脸有些微红。
“不是已退了热吗?”少女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奇道。
她的手很软,掌心温暖,衣袖间带了些甜甜的香气,不知道是从何处沾来。
他忍不住出了会儿神,再抬眼时,少女正坐在床边,低头翻着一本封面十分眼熟的书。
“还给我……”他开口,声音微哑,出手去夺却被避开。
“浪、子、剑、侠……这是你写的?”少女东躲西闪,料定他这会儿身体虚弱下不了床,半晌把书一合,凑过来睁大眼,“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倒在我家门口?”
他不语,冷着脸把书夺回,书浸了雨水,泡得越发不像样,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这本书一样,失落和酸楚漫上了眉睫。
烛火噼剥,少女静静看了他片刻,忍不住搅了搅袖子:“对不起啦,不该随便看你的东西,你不要这样……”
她似乎十分愧疚,低着头,发旋上的几绺头发都蔫蔫地垂了下来。
他忍不住道:“我没有生你的气。”
少女双眼立刻一亮:“真的?你太好了,我叫秦昭,你呢?”他犹豫了一瞬,答道,“穆……”
“哪个暮?朝暮的暮吗?我的名字也有个昭呢,是不是很巧?”她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他顿了顿,鬼使神差道:“就是暮朝。”
秦昭很开心,拉着他开始絮絮叨叨,说她家人其实一直不喜让她和同岁的孩子一起玩耍,整日里就是要她练舞,根本不管她喜不喜欢,她已经好久没和人说过话了……
“我知道他们想的什么,他们总指望我哪日练成了,好送去那些达官贵人,世家高门里当个优伶,再好点若是被哪个公子少爷看上了,纳入房里做个妾,连带着他们也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个攀附权贵的工具罢了。”秦昭冷哼,“我就不懂,权贵怎么了,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世家子弟,恨不得眼睛长在头顶上,撷芳苑门庭若市,去的还不都是这些公子哥?我才不要嫁给他们!”
他默默听着,没想到秦昭忽然问他:“对了,你不是世家子弟吧?”
他有些失措,还没回答,秦昭摇摇头:“不可能,看你这一身的伤,还有那衣服,你不会是哪个大户人家被赶出来的下人吧?”
他顿了顿,缓缓点头。
秦昭很高兴,提议他可以到她们家的糕点铺子来打杂,这样他们以后也可以经常说说话,他还没想好如何回绝,房门却忽然被人打开,中年汉子面色不善走进来,只说雨已经不下了,对他也是仁至义尽,他家里不养闲人,也不要打杂,不由分说将他赶了出去。
“爹爹!他的伤还没好,怎么能把他赶出去!”
不知道为何,他一时片刻并不想走,站在云收雨霁的月色下,仰头看着铺子的牌匾——
郁香斋。
门忽然又开了,暖黄的光洒下,秦昭一身白衣,面有愧色地站在门前望着他。
“对不起……”
他忽然笑了笑:“没事。”
灯光下,秦昭的脸颊红扑扑的,忽然三两步下了台阶,凑到怔愣的他耳边:“城西有家舞坊,后面有片梅花林,每月逢三,我都去习舞,你可以来找我。”
他正想问为何要找她,就见她掏出那本《浪子剑侠》一晃,狡黠一笑,转身阖上了门。
他站在阶下,错愕不已。
半晌却缓缓笑了。
十三那日,他寻了个由头,早早便到了那片梅花林中,时值晚春,梅花早已败谢,不大的梅林一览无余,他从早站到晚,都没见到一个人影。
暮色渐深,他抿起唇,颇为懊恼,正要离开,左肩忽然被拍了一下。
回过头,人影却从右边绕到了面前,背着手,侧头打量他,唇角带笑,只是不发一语。
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秦昭忽然道:“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他越发不知道说什么,月色下脸又红了些。秦昭俏皮一笑,从身后捧出一个盒子:“喏,作为来晚的赔礼,给你的,尝尝?”
他打开盒子,只见木盒中摆放着三块百合酥。
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吃下,秦昭连连问:“怎么样?”
他顿了许久,老实道:“糖放多了。”
“你会不会说话!就不能夸夸我吗?我毕竟第一次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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