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之磐裹紧了衣衫,正要继续望山,山崖间忽然落起了雨,猝不及防淋了他一身。
寒意浸骨,山道泥泞,若再走下去,失足跌落山下的危险极大。
竺之磐匆匆脱下外衫遮在头上,又往前走了两步,寻了个漆黑的山洞暂且钻了进去。
洞壁潮湿,青苔遍布,春雨落在洞外的山林草木间,发出沙沙的响声。
却还有一种隆隆的声响,回荡在山洞之中,似乎还夹杂着说话声。
竺之磐心下生疑,将湿掉的外衫搁在原地,顺着声音来处,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越往里走,山洞越是宽敞,隆隆的声响也越大,就像雷声响在耳旁。
洞壁上忽有隐约的火光一闪而过。
竺之磐警惕,立刻贴在洞壁上。
前方是一个拐角,说话声合着回音从中传出。
“来,喝酒,喝酒!”
“今天兄弟们干了这票大的,嘿嘿,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可不是,要说这当皇帝的儿子就是好,白花花的银子大把大把往外撒,嘿,那个词叫什么,哎算了,想不起来,吃肉!”
竺之磐心想应就是这里了,这帮人应就是那些被姬容玉银子收买,为他卖命的乞丐。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要干什么。
他小心翼翼探出头,望了望里面的情形。
微微的空气流动扑面而来,有风,夹杂着一丝奇异的味道。
这个山洞的另一面是有出口的,并且像是靠近着奔腾的御河。
下一刻,他忽然被自己所看到的惊呆了。
里面是一个天然的溶洞,穹顶颇高,地方宽敞。
洞里燃着几簇火把,十数个衣衫褴褛的人席地而坐,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在他们身后,却摞放着数十个麻袋,已将
有些已经捆扎好,有些却还敞着口,可见里面灰黑色的东西。
他终于知道那道让他觉得奇异的味道是什么——
这个山洞里竟是装满了炸`药。
温府。
那乞丐模样的人跪在地上,颤巍巍说道:“几日前,魏王忽然找了城里的几个兄弟,指明要孤身一人没有老小的,问我们有个大买卖做不做,做成之后,一人能得一万两白银。”
“十万两……兄弟们哪里敢想,立时就答应了,去了才知道,魏王竟是想让我们帮他把御河的河堤炸开,他想淹了雍京城!”乞丐说到这,抬起头惶惶然看了温景瑜一眼。
“继续。”温景瑜声音听不出波动。
“他将城内城外所有贩售炮竹的店全都搬空了,一批批运到芒山上,让我们把里头的硝石都取出来,重新捆扎好,等到丑时,众人都睡熟了,便炸开河堤,然后让我们从山上往北跑,这里的事就不用再管了……大人!小的所说句句属实!大人你快想想办法啊大人!”乞丐砰砰磕头。
温景瑜眯起眼:“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照你所说,十万两白银的酬劳,便是寻常百姓都未必能抵得住诱惑,你一个乞丐,为何拒绝?”
那乞丐涕泗横流:“小的开始也被银子迷了眼,可后来整夜整夜睡不着觉,雍京城上万口子的百姓,都是无辜的啊,小的做不来这种事,怕一旦做了,后半辈子枕着银子都做噩梦,死后也得下油锅!”他像是怕温景瑜不相信,撸起破烂的衣裳给他看。
他细瘦的胳膊上满是伤痕,后背、脑后、腿上都有许多伤口,看上去像是十分严重的擦伤。
“他们看得严,一旦上了芒山,不管答不答应,都不能下来了,要是有人想反悔,根本不用魏王动手,那些个想挣这笔银子的,第一个就抢上去把人乱棍杀了。”瘦小乞丐声音颤抖,“小的是装作运运硝石时不小心,滚落山坡诈死逃出来的,也是小的命大,不然这会儿怕是真的没命了。”
温景瑜垂眸不语,半晌,扬声唤来下人:“现在几时了?”
那人低声道:“回大人,亥时三刻。”
温景瑜眸色深深,半晌却勾起一个极温和的笑意来,扶起那名乞丐:“此事你有大功,等下我便差人与你同去芒山,将那帮贼人绳之以法,定不会让他们得逞,你且宽心,先下去换身衣裳擦些药罢。”
瘦乞丐千恩万谢,感激涕零,战战兢兢跟着下人下去了。
阿加木忽然从另一侧的暖阁里走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瘦小的婴儿,与他高大的身躯十分不相称。
“我都听到了。”他语气平板,“你打算怎么做?”
温景瑜转过头,平静地和他对视了一眼。
只需要一瞬间,他就明白,阿加木知道了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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