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容衡回到席间,靖初帝面上终于露出一个笑,说了几句鼓励之词,姬容衡俱都笑应,席间已有几名官员交头接耳起来,待姬容衡再坐下,已有人朝他敬起酒来。
拓跋烈却忽然道:“陛下,只是如此一来,胜负倒是依旧未分,不知又该如何是好?”
本以为可以相安无事的陆矶:“……”
席间再次安静下来,靖初帝默了默,眼珠转了转,落在了一人身上。
“沈知微。”
沈知微起身拱手道:“臣在。”
靖初帝神色不明:“不知爱卿在京中一年有余,弓马技可还熟稔否?若是荒废了,倒是朕将你拘在京中琐事缠身的不是了。”
陆矶一阵头疼,这话一出,沈知微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沈知微依旧面色平淡:“陛下言重,昔文正公有言,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为人臣者,无论何处,皆可为君分忧,兵部乃六部重衙,并非琐事。如今弓马之事,臣虽疏漏,但陛下有令,微臣自当尽心竭力。”
陆矶悄悄擦了把汗,心道他还是白担心了,沈知微能教他在殿试上舌灿莲花把黑说成白,自然应对如流滴水不漏。
靖初帝面色和缓了一些,淡淡嗯了一声,道了句去吧。
沈知微离席,感到各处都有热烈的视线随着自己,他转头望向一处,正对上紧张兮兮的陆矶,陆矶顿时又露出呆愣愣的神色,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他在拓跋烈身侧站定,开始慢条斯理地挽袖子。
拓跋烈眼神阴鸷,一扫方才惫懒怠慢之色,咬牙切齿地笑:“沈知微,怎么样,在皇宫里当金丝雀的滋味不好受吧?”忽然压低声音,几乎是在低吼,“你现知道了,知道我有多苦了?!你们自以为的怜悯施舍,全都是狗屁,靺鞨人根本不需要!”
他双目赤红,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刀扑上来和沈知微一决生死。
沈知微挽好两只手的袖子,却只是淡淡道:“你听谁说的,我苦?”
拓跋烈一怔,沈知微勾了勾唇角:“我甜的很。”抬手接过侍卫递来的弓,拿在手里掂了掂,喟叹一声,“倒是的确很久没摸了。”
拓跋烈低头,正瞧见他右手上浅浅的牙印疤痕,顿时如遭雷劈。
“沈大人真能赢么?”席上,有官员悄声道。
“谁知道呢,不过沈大人回京许久,又生过一场大病,体力上许就不及,技法上怕是也……”另有他人交头接耳。
陆矶听在耳里,忍不住反驳,沈知微体力肯定是好的很,再说了他可是系统钦定能青史留名的人生赢家,打败一个拓跋烈根本绰绰有余好么!
席上的嘈杂细语,河边完全听不到。对岸密林深绿,几片早秋红叶点染其间。林间树下,丛丛粉白鹅黄的芍药花随风摇曳,婀娜生姿。
拓跋烈硬声道:“换重弓来,最重的,快去!”侍卫面面相觑,不多时,两人合力,抬来一张玄铁重弓,奉上二指粗细的一杆铁箭,犹自提醒道,“此为五石弓,非五人合力不可拉开,英王要不还是换……”被拓跋烈一瞪,顿时住了口。
拓跋烈握了握弓箭,感觉一下重量,满意地勾起唇角,挑衅地看向沈知微,转身搭箭,蓄力吐息,忽然大喝一声,双臂肌肉隆起,握住那张半人高的玄铁重弓,猛地用力,竟真的将弓拉开半满!
片刻汗水便沾湿了他的眉间,靺鞨士兵们纷纷起立,高声为他鼓劲,拓跋烈牙关紧咬,低吼一声,又将弓拉开三分之二,最终力竭,手下一松,铁箭如黑蛇般一闪而出,穿透对岸树干,直直钉在了后一棵树上!
树木摇落,群鸟纷飞,对面的侍卫停了许久,终于报道:“三百四十步,穿心而过,没五寸!”
拓跋烈手一松,那张重弓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他眼神炯炯,大笑道:“沈知微,认输吧。现在服个软,省的到时候丢面子,我这也是为你好,你们大雍的百姓不是都当你是战神?现在输了,他们以后可去哪里找主心骨?”
沈知微却只是道:“劳烦也替我去取一支铁箭来。”
拓跋烈一嗤:“怎么,你也要最重的?”
沈知微淡淡道:“不,我要最轻的。”
“他要最轻的,还要最细的?!”靖初帝失声惊呼,底下官员也窃窃私语起来。
“沈大人与其如此,莫不如直接认输吧……”有人面色犹豫,渐渐附和声众。
靖初帝面色不愉,冷冷一哼,众人噤声,靺鞨士兵们却个个面露得色,看得众人越发窝火。
“你不担心他会输?”陆矶一怔,忽然发现乌兰朵不知何时坐到了自己身边,转头看向皇帝,见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河边两人,并未注意这边,才哼了一声,“公主问我做什么,他赢还是输,我为什么要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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