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氏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是民女整理大郎遗物,在还没洗的旧衣中发现的,民女不识字,也不知这是何物……”
“宝丰……”陆矶念道,“这是什么?”
竺之磐凝眉:“京城最大粮行名号,这是它开据的发票。”
陆矶辨认字迹:“五月初三,鬻谷一百四十担,共计白银五百七十两,银货两讫,以此为凭……”
“好一个李逢。”竺之磐啪地合上纸,冷笑道,“胆子当真不小,竟敢将本该上缴朝廷的粮食卖给私行!看这模样,定然不止一次了。”
李林氏瞬间苍白了脸,抓向竺之磐的衣袖:“大人明鉴……大郎最是老实敦厚的性子,断不会做此等砍头的事啊!”
竺之磐拂开她:“凭他一个小小里正,自然没这个胆子,可若有朝中贵胄诱之以利,胁之以势,何有不从之理?”
李林氏只是摇头,竺之磐又道:“你若还不信,我且问你,你可是在用药?”
李林氏声音微颤:“民女生小宝时受了风,本是常年卧床,近来虽痊愈,也会用些温补之药,但家中贫苦,只能瞧些便宜的行脚郎中……”
“行脚郎中?”竺之磐一声嗤笑,从袖中缓缓取出一只细口白瓷瓶。
“我却不知,行脚郎中所开之药,为何会有京城回春堂的款。”
瓶身倒转,底上赫然印着朱漆篆书“回春堂”三字。
陆矶道:“回春堂,不是京城最大的那个医馆?”摸了摸下巴,“我听说里头的坐堂的大夫可都是有名的郎中,和太医院似乎私下常有交往。”还是陈老太医告诉他的。
“确实如此。”神游天外的沈知微不知为何忽然接话,往前一步,站到了陆矶身旁。
“回春堂非等闲医馆,京中常有百金难求之言,虽不免夸大,但其诊金于寻常人而言,确实昂贵非常。”
陆矶默然听完,沈知微转头看向他,陆矶微僵,不落痕迹移开头。
李林氏摇摇欲坠,一旁的小宝扶住她,李林氏眼中噙泪:“怪不得,怪不得,我还道寻常郎中,何以医术如此高绝……大郎,你糊涂啊……”嘶声哀呼,忽而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众人七手八脚将人抬回屋中,请来村中郎中瞧过,好在除了哀恸过度并无大碍。陆矶特嘱林伯多留几日,一番忙乱,三人终又踏上回城之路。
“这瓶子真是李逢家中的?可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马车中,陆矶将白瓷瓶握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竺之磐啧啧摇头:“陆大人不会连这都忘了吧?”陆矶还未答,竺之磐已续道,“也对,周明旭刚替沈大人那几日,你整天浑浑噩噩的,活像丢了魂儿,看不到也是应当。”
“咯喇”,瓷瓶碎了。
竺之磐眉毛一挑,沈知微已经握住了陆矶的手腕,拉到身前:“可有伤到?”
语气担忧,手指用力,眉间紧皱,的确关切无比。
然而陆矶顿了顿,不由分说拽回手腕,掸掸袖子,淡淡道:“沈大人多虑了。”
沈知微垂下眼帘,自嘲般扯了扯嘴角,坐了回去。
马车辘辘,一时寂静。
竺之磐咳嗽两声,打破了尴尬:“这个瓷瓶,与周明旭装治咳症之药的瓷瓶,确实是一样的。与李逢接头之人,应就是周明旭无疑。作为酬劳,周明旭予他重金,让他得以去回春堂为李林氏求药。”
陆矶心不在焉,随口答应着:“既如此,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回春堂?”
“不,”竺之磐眼神熠熠,“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宝丰粮行位于京城西南,从春明门入城,驾车只需半盏茶的功夫,出入运粮,十分便捷。
入城时正值日中,宝丰粮行门前车马来往,许多赤膊汉子扛着大小粮袋,进进出出。
竺之磐开门见山,嚷嚷着让伙计喊掌柜出来,不多时,出来个身型微胖的中年男人,未语先笑迎步上前:“这位小兄弟有何指教?”
“这张字据你可认得?”竺之磐取出纸张,递给了他。
掌柜接过,上下一看,点头:“认得,这正是敝行开的票据,看这款识,几位是李逢友人?”眼神微转,不落痕迹打量几人,在陆矶身上微微一顿。
陆矶一惊,忍不住去摸唇上一绺髭须,清清嗓子负手站定。
好在掌柜很快移开眼,陆矶松了口气,心说他扮成这个样子,林伯都不一定认得出他,此人能认得出就有鬼了。
想到这里,思绪忍不住回到一炷香前。
马车停在街角,陆矶掀起帘子望了望,宝丰粮行门前热热闹闹。
“宝丰粮行掌柜刘宝丰,京城人士,因生意做得大,同户部也有些交集,但其人是否参与挪用户银尚不知晓。”
52书库推荐浏览: 成酌
强强
宫廷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