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年知非自言自语了一句,再顾不上外卖小哥,自顾自地跑回办公桌前翻出了房东的笔录。他用手划着纸面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很快就找到了他想要找的那句话:疑犯叶东3月25日电话联系我,要租我在新月住宅楼305的房子。
“3月25日,3月19日……头七!”年知非颤抖着手臂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
——所以,他们那天是去那条小巷祭我,顺便才租了那套房子?
“咳咳咳……”
想到这,年知非再次呛咳起来,心中不住地问自己:我要抓他们吗?我应该抓他们吗?
年知非没有答案,只是本能地调出了他上辈子死去的那条小巷附近的两个天眼的监控。三年前的3月25日,他头七那天的监控一帧一帧地在他眼前划过,小巷附近的人流来来往往。年知非心乱如麻心跳如擂,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希不希望在监控里看到那两个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次翻看监控资料的过程格外漫长。年知非只觉度秒如年,眨眼间就是十几年。
十几年前,他应该只有十六、七岁,刚被送去将军身边当贴身护卫。将军摆了一场鸿门宴,在宴请英塔的时候下令将他的客人全歼。新入职的胜利根本反应不过来,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伙拿着冲锋枪将十几个大活人扫射成一堆碎肉。
事后,气急败坏的将军便下令将唯一胆敢公然抗命的他吊起来,抽成一堆碎肉。胜利以为他会死,在阳光猛烈到近乎燃烧的热带雨林里,他皮开肉绽地被吊在树下,每一道伤口里都挤满了各种昆虫卵和水蛭。时间流逝,疼痛和饥渴的感觉都逐渐消失,记忆中最后的一个片段,是他失神地扬起头看了眼高悬的烈日。
然后,一片漆黑。
可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据说第三天的中午下了一场暴雨。
于是,一向信奉四面神的将军认定这是神的旨意,让人把他放了下来。
他被下放到突击队,缺医少药,昏迷不醒。如果没有“三神”海洛因当止痛药和项东他们四兄弟的悉心照料,他活不下来。那个时候,他们甚至还不姓“项”。是后来听胜利说,他隐约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可能叫“项光”。他们为了亲近他,才跟他一起姓了“项”。
胜利知道,他们如此曲意奉承,也不过是希望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能出手救他们一命。但是没有他们四个,他应该早就已经被弃尸荒野。所以,这份情,他得认。
拿自己的一条命跟曲江换了他们四个人的命之后,他们再无联系。龙星河也从来不指望他们会回头来救自己。从地狱爬上来的人不会有真感情,他跟他们四个本来就是一场交易。他把人情还了,就两不相欠了。可是没想到,多年后,曲江却又将已是植物人状态的老三项南送到了自己的眼前。
救他,还是看着他死?
是去飞越集团帮曲江做账,还是继续被曲江关起来等死?
龙星河可以选吗?
跟曲江打了这么些年的交道,观察他、揣摩他、防备他、对付他,可龙星河却从来不敢说自己了解他。这个人太多疑、太多变,城府太深、手段太狠,这些都不是年轻又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龙星河能够应付的。他在曲江的面前节节败退只能仰人鼻息苟延残喘,龙星河清楚地知道这从来不是一个选择,曲江从来都不会真正给他选择的机会。
据曲江所说,他这四个兄弟离开他之后并没有洗手上岸,而是转而跟了T国的其他毒枭,给他们当雇佣兵。但是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这次他们跟的雇主被T国军队清缴,幸亏曲江早早收到消息,救回了项南的一条命。于是就把他当礼物,送给龙星河。
龙星河一个字都不能信曲江。
龙星河知道,他又做错了。他不该在看出飞越集团的账目数字不对时,在曲江的面前露出异色。所以,他又连累了两个。整件事最大的可能是曲江为了让他乖乖卖命,故意去找他四个兄弟的麻烦。现在项西死了,项南成了植物人,还有两个。他不能让另外两个也毁在曲江的手里。
或许,龙星河当年决定救他们四个的时候对那所谓的四兄弟并没有太深的感情。这些年来,他受尽了曲江的折磨,他也曾无数次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充好汉救那四个,而不是自己逃走。可时至今日,龙星河已被曲江彻底毁灭一无所有,他的心态就已经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只要他那几个兄弟还能好好活着,那他这辈子就不是毫无意义的。至少……至少总能有几个人记得他吧?……更何况,与其束手待毙,去飞越集团或许会是唯一翻盘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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