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天倒抽了一口冷气,急忙哀求:“年崽,绕路走!”
年知非充耳不闻,只是大步上前将手杖插进池塘。看清水深之后,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一脚踩了下去。
“年崽!”林乐天拼命挣扎,“听话!绕路走!”
“别动!”年知非猛然爆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厉喝。“你要是掉下去更麻烦!”感觉到背上的林乐天不再捣乱,他这才微笑着放缓了话音。“我有一个朋友……”
这样的开头实在是太老套了,老套到林乐天忍也忍不住吐槽:“……年崽,你可真不会讲故事。”
年知非没有反驳,只续道:“他当年跟我们一样必须穿过一片热带雨林,他的情况比我们更糟,没有水,没有食物,因为那是一片野生的橡胶林。橡胶这种生物很霸道,它生长的地方不允许其他生物的存在,除了……水蛭。树上树下,到处都是。那天晚上忽然下了很大的暴雨,比今晚的雨还要大,雨点砸在背上像鞭子一样疼。那些水蛭,也跟雨点一样淅淅沥沥地落在他的身上……太多了,甩都甩不掉。整整一天一夜,水蛭吸他的血,他吃水蛭的肉,就这样走出了雨林。……他活了下来。……现在只是一个小池塘,死不了!”
林乐天紧紧地搂着年知非的脖子,眼睁睁地看着池塘的水没过他的脚踝、小腿、大腿,每一次抬起腿,长裤上就会多出很多不断扭曲的长虫,然后逐渐肥大。
渐渐地,年知非的脚步变地缓慢,脸色愈发苍白,林乐天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吭;“扑通”一声,一只装着物证的黑色塑料管不慎自年知非的怀中滑了出来跌入水中,林乐天还是什么都不说。
只在三天前,年知非同样这么背着他,那个时候,林乐天还能毫无压力地跟年知非玩笑打趣。可现在,他却只有默默流泪。林乐天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
齐耀辉赶在大雨来临之前成功发出信号联系上了救援直升机,可当直升机真正将他接回小岛最高处,却已在暴雨过后。毕竟,雷暴天气,直升机是不能起飞的。
全身湿透的齐耀辉见到张定国时心情还算不错,他飞快地重复了一遍已经汇报过的情况。“人找到了,的确跟年知非在一起。目前看来很安全,明天应该就能抵达规定地点。就是下这么大雨,要吃点苦头。”
谁料,张定国却是一脸阴沉。“耀辉,我们在半个小时之前发现失去了年知非的位置!”
齐耀辉猛然一怔,半晌方问道:“什么意思?”
钱教官此时也急吼吼地冲了上来,一脸期盼地核实:“是你弄坏了年知非的手表?”
齐耀辉茫然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发觉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空气瞬间如胶般凝滞。
热带雨林之中,大雨往往比阳光更可怕。高温,会使所有动植物都无精打采;而雨水,则会使万物复苏出来觅食。
“我这就回去找人!”齐耀辉霎时回神,扭头就走。
“上哪找?!”张定国赶忙一把拽住他,“现在回去找,还不是跟先前一样怎么都找不到人?更何况,天这么黑又下过这么大的雨,什么痕迹都没了!”
齐耀辉猛然出了口气,伸手扶住额头,艰难地道:“往好处想……也许,他只是意外丢了手表,仅此而已?”
张定国苦涩而笑,没有搭话。意外,当警察的,最不会相信的就是这两个字。更何况,张定国了解他的学生,他知道年知非平时有多谨慎。
“我去找!”钱教官铁青着脸披上防水冲锋衣,坚定出声。当教官这么多年,他虽然一贯以忽悠学员为乐,但他从来没让一个学员出过事,一个都没有!
“老钱,你也冷静点。”校长也走了上来。钱教官今年五十八,马上就要退休,校长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有什么意外。
“我很冷静。”钱教官一件件地往自己身上揣装备,话音竟是极端平静。“这座岛虽然以前没来过,但投放物证的时候是我亲自带着学校校工一起干的。我不敢说对这岛了如指掌,但我们当中要说谁最熟这个岛的地形、环境,只有我。再说我的野外经验最丰富,只能我去找。”
“天这么黑……”
不等校长把话说完,钱教官即刻打断了他。“天虽然黑了,但雨已经停了。我带上照明和人手,加上我又熟悉环境,能比你们都快。”顿了顿,他又斩钉截铁地补上两句。“我带来的学生,现在丢了,我就得亲自把他们捞回来!否则,我怎么配当他们的教官?”
钱教官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校长也只好点头。
不出两分钟,风风火火的钱教官就带着人出发了。临时搭建的指挥中心里,齐耀辉与校长、张定国和几个刚抵达终点的学员们面面相觑。片刻后,齐耀辉忽然扭头向那几个学员问道:“还有体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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