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敛风就是能明白这一通胡扯背后的意思:汪名灯不信天意,那么他说要让泽兰留下,应当是有他自己的目的。
“阿风,我们思路对接成功了!”泽兰继续做阅读理解,“他说我和原珂关系密切,所以我危险。为什么呢?因为列沄听原珂的话,他不过一句想见我,列沄便带他进了宫。总结:汪名灯是怕我会用原珂来操控列沄。那么问题二:列沄在晴姐的计划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萧敛风轻轻叩着桌案,众人不由屏息。四面石砖将一室安静封密,壁墙上油灯幽幽,一缕一缕的热气交织盘绕,令人心生焦躁。俄顷,他沉沉开口,却不解惑释疑,反问一句:“明门近年所为,是否都与列沄有关?”
百灵点头称是。连缦瑞认定了列沄不会死,他失踪以后,她一直在搜查他的下落,最后由明门找回。他失却记忆,是由汪名灯亲自治好。在他手上托了一柄缨枪,直直刺死列泓。他这几年在朝内朝外的声望渐盛,也全赖明门在旁协助。明门有多恶,列将军便有多好。就若自他回京以后,追云骑守卫京师,治安极佳,再无匪盗。
“还别说,”泽兰感叹,“就甘愿背锅这一点,我真挺佩服汪名灯的,宁天下人负我,毋我负连大人。”
“京城百姓都道列将军才像太祖,天辰皇帝不过白白姓了个烜——”百灵突然怔愣,呆呆看向萧敛风。
他垂眸叹气,“百灵,舒瑛不比你身处明门之内,她无法得知连相遗志,但你其实……一直知道。”
连缦瑞要改朝换代。
天辰八年那场火,烧的不仅是连府,还是她眼中腐朽的北殷。
她要拉去陪葬的,不仅是贪官庸臣,还有那个将龙纹玉瓷杯砸到她脚边,质问她这大殷所属的,天辰帝烜珏。
缦是无纹丝织,瑞是太平吉兆。先将一切抹净,再绘就她的盛世。她选中列沄,因为他与太祖相像。她尊崇这位人君,却毁了他的天下。
百灵一直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非得要同为连家人的萧敛风袒露真相,亲自撕去连缦瑞忠君爱国的表象,才咬着牙、落下泪来。
萧敛风道:“天下岂有是非正邪,大家在做自己的事罢了。”
汪名灯应会大闹一场,让列沄以清君侧之名领兵进宫,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但在此之前他必须除去原珂。烜珏因王妍怠政,新皇身边不许再有王家人。可汪名灯不能亲自动手,他不能开罪列沄。
“正巧泽君来了,他修的是毒神业则之道,若饮下他的血,便会……”
“皮肉溶解,肌骨全无。” 泽兰低喃,“死得太有标志性了,想要栽赃给我,再容易不过。”
萧敛风沉吟道:“二姐从来主和,想来汪名灯亦不愿杀害金真皇子,叫两国平白生出战端。只是泽君一身毒功过于妖邪,他不能置之不理。万寿台上天时地利的意外之死不能再得,那便污蔑他毒杀原珂。之后动手,便事出有因——他是毒神,又平白害死一个汉人。”
连缦瑞将大计交予汪名灯,已能证明他才干不凡,可惜遇上了由连缦瑞亲自教出来的萧敛风。
“无论如何,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对了。”泽兰道,“连相的局很大,总的来说,是要利用汪名灯完成她的改朝换代,再由阿风将汪名灯做掉。所以阿风,我们的目标始终没变——杀了汪名灯。”
为何要杀?
因为天下武功,最忌执念,人若偏执,一掌可毁所有。
将他埋于新朝,始终是个变数,连晴不允许有变数,所以百灵追杀伽泽祈兰整整五年,所以她留下左剑作为后招,要连风杀了汪名灯。
“至于几时杀……”
萧敛风接口道:“要等他将他的事情做完,而他要做的事,目下只剩一件——除去原珂。”
双目相对,泽兰绯红双唇勾起一抹轻笑,便有烈烈妖火燎原,“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泽兰常自称魔头,到底正气存内,可他若将善心换成杀心,一身正气罄尽,露出这骨这肉生来的邪性……
他说伽泽祈兰的悬兰关弟子众多,其实难怪。人性中被理智禁锢的邪念、隐秘不可告人的阴暗欲求,全因这一笑得到了满足。
“他既要借我的手除去原珂,便如他所愿。”
如果去年七月,萧敛风想,他没有遇见泽兰,由着他前往陵州,将原珂带回金真,再照他以为的天意,成立悬兰关,搅弄风雨,祸国殃民;那么如今自己坐于暗室之内,一众商讨,口中所谓必死无疑者,就不是汪名灯。
而是他。
第九十七章
天越来越热了。
酷暑难耐,烜珏照例是要往建州行宫灵凤山避避热浪。泽兰自是随行,他一个异国皇子,不能留在一个没有主人的都城。而且等夏天过去,他就该启程回金真,建州位处殷京西北,顺路。金真一众大臣,不少已被泽兰打发回去见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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