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上一片安静。
“我庆幸这份资料没有流落在外,也庆幸它被一位有学识的年轻人保留,甚至已经有了初步的成就。”苏老转身看着旁边的孙伟文,眼神温和而鼓励,“你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年轻人,你有今天的成绩,并不只是因为我的那份研究报告,那只是一份初步的设想,许多细节没有完善甚至有可能会是错误的,你用十年时间帮我完善了它,我应当谢谢你。”
孙伟文眼镜后面已经开始模糊,一个在大漠喝咸水吃gān窝头从不皱眉头的汉子,忽然就泪流满面了。那份从72年开始便压迫在他身上的负罪感和愧疚感让他终于忍不住弯下膝盖,“先生,我……我对不起您……”
苏教授让人搀扶住他,轻咳了一声,道:“科学家的研究成果本就应该公开发表,别人要研制,不应受到任何界限,没有我,过上几年你未必不会想到这个领域。如果因为我的一份报告让你束手束脚绕开这个设想,那是违背科学jīng神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有限的环境里,创造出无限的可能,你是个好学生,不必为此感到愧疚。”苏教授停顿一下,略微让气息平缓一些,对孙伟文露出一个鼓励性的微笑,道:“我应当谢谢你,谢谢你替我完成我未来得及做完的事。”
苏教授来京城之后看过一些孙伟文发表的文章,对这个年轻人也是有几分佩服的,那样一穷二白的环境下,这个年轻人能在那片荒漠坚持了十年,当年研究报告上的构想已经被修改的差不多了,更加完善起来,修改的地方也有了许多独到之处,苏教授看的时候忍不住拍手称妙。
苏教授对学术上的事没有半点马虎,这份夸奖,便是真心实意的在夸奖。他对孙伟文其实也有几分谅解,他们是一样的人,不求名利,只是一心做研究,为的不过都是自己心里的那份信念。
孙教授亲自为孙伟文求情,他是卓公请来的科学家,提出的意见自然得到了重视,孙伟文被延后再审。这个在科研领域还相对年轻的军工人员在被带走之前,向着苏教授深深的鞠了一躬,喊了一声先生,便已泣不成声。
孙伟文的案子之后,便是苏教授当年翻案。
这是上面jiāo代下来特批的事情,审理的过程也顺利,苏教授静静的听着庭上说的那些话,良久没有出声。那份过往太过沉重,陪审席里有不少苏教授当年的学生,面色也跟着悲怆起来。
苏教授像是陷入沉思,在他表态的时候,过了好半天才看着庭上开口道:“我做了一辈子的研究,其他的事情并不懂,当年我被人诬陷‘叛国’,他们说我是敌特,迫不得已之下,我成了一名患有先天性jīng神疾病的疯子仓促离开……”
军部法庭上国徽闪耀,挂在一旁的国旗鲜艳,满目的红色像是浸泡在血里的希望。
苏教授看着前面说的缓慢而坚定,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但是我今天想说的是,科学虽没有国界,但科学家却有自己的祖国。我爱自己的祖国,我爱这片土地,我的心,从未离开故土。”
坐席上一片肃静,继而爆发出一阵有力的掌声,没有一个人说话,苏教授那些历经苦难的学生坐在那更是含着热泪咬唇不发一言,沉默而奋力的鼓掌。在他们眼里,面前那位gān瘦而重病的老人,是他们心目中最高大的人。
军部审理顺利,苏教授翻案的事很快就登报,在国内学术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连带着苏教授之前受到不公待遇的学生们也跟着翻身了,一时不少当年的学生们都前来登门拜访这位回国的恩师。
苏教授暂时住的是蒋东升那个四合院,蒋东升和夏阳早就收拾好了后院供老先生和苏荷他们居住,后院里上次借着拍电影给jīng心修葺了一下,布置的都是苏荷印象里的场景。
只是苏荷记忆混乱,难免有些地方像是当年在美国时的样子,又有些地方像她和苏教授一同在京城居住的地方。苏教授对此倒是更喜欢一些,他笑呵呵的拍了拍蒋东升的手,道:“这样也很好,都是你妈妈最喜欢的地方,走几步就像是回到了当年刚当讲师的时候,多看看旧物,自己也觉得年轻了。”
蒋东升在那陪着苏教授说了几句话,帮他推着轮椅一起绕着走了一圈,苏教授问了他的学业,不过对军队的事并不太懂,在蒋东升的刻意隐瞒之下也没有听出蒋宏对外孙的不公。苏教授当年学生不少,十数年之后仍都是一批国家最有力的栋梁之才,他有心要帮外孙一把,便带着蒋东升一同去前面的小客厅帮他引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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