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妈妈要急着给夏阳和蒋东升赶做衣服,拿出卷尺来给他们量了身材。
蒋东升在量身的时候,一边伸开双手站好了,一边冲夏阳挤眉弄眼的,连连示意夏阳低头看衣服口袋的位置——那是他们赚的那些钱和粮票什么的,蒋东升这小子也不好意思了,想让夏阳给家里留些钱。
夏阳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但是瞧着嘴中念叨着尺寸的夏妈妈又有些无奈。他担心的不是钱,是夏妈妈能不能受累,她可是有心脏病啊。
夏妈妈的母家据说在民国时曾开过绸缎庄,连着绣坊都有好多座,做旗袍的手艺堪称一绝。那时候还有位宋夫人专门去她们那里订做旗袍,有时候送去三四十件,那位夫人不但挂在衣柜里欣赏,连出国都带着。
夏妈妈打小跟着家里学了不少,也很喜欢制作衣服,但是如今也只能自己偶尔画上两笔衣服的样式,一来是没有布料让她用,二来便是年代不许这样带有资产阶级性质的奢华物品出现。旗袍曾经一度被打为封建残余,抓到制作和穿戴便是要游街批斗的。
所以平时夏妈妈都是把衣服做的中规中矩,偶尔会在夏阳贴身穿的衣服上弄几个布条编的jīng致盘扣罢了。
这会儿不同,夏妈妈琢磨着京城里的人穿的总会时髦些,她不愿意夏阳丢了脸面,她的夏阳可是从小都宠着长大的。她绞尽脑汁,尽量让衣服又显得洋气些,又不会太显眼,还要顾及一旁只有定量的黑呢子布料,在一张旧报纸上不停写写画画。
夏阳在一旁看了一眼,衣服的样式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但是他不自觉用二十年后的眼光去看,还是觉得有些小家子气。衣服领子太过古板窄小,肩膀和腰那里也不修身,有些肥肥大大的。
夏阳想了想,试着道:“妈,可不可以做立领的大衣?”
夏妈妈停下笔,“立领?什么样的?”
夏阳想了想,接过那截铅笔在一旁略微画了一张简图,道:“大概是这样个样子的,领子可以立起来也可以翻下去,要比这个列宁服的领子好些。而且我们还是学生,穿这样的衣服有些不太合适,您看,可以把衣服做得贴身一些,下摆也放得略长一点,像大衣一样。”停了一下,似乎也想起布料不足,又道,“做一件长的一件短些的吧,蒋东升的到膝上十公分,我的就到腰这儿……”
夏妈妈看了一眼夏阳的小身板,立刻道:“不用,你的也到膝上十公分,布料够用。”
夏阳脸上通红一片,他忘了自己现在这个小萝卜头似的身高了,蒋东升在后面闷笑不止,被夏阳瞪了一眼才收敛了些。
夏妈妈像是得了新鲜玩具的孩子,看着夏阳画的那个款式,拉着他一叠声的追问,“阳阳继续说啊,我觉得这衣服真好看,减了腰身,不但布料能余出一些来,人穿上肯定更jīng神。”
夏阳过去跟着蒋东升,虽说不自由,但是那么多年可以说是锦衣玉食的供着,平常见过的衣服也不少,略微想了想便画出一个简洁的立领呢大衣的款式。
夏妈妈胆大心细,比着夏阳画出的图认真在报纸上打板,把衣服的前片后片,还有领口也都打出了样式,修改了几次才动了剪刀。她给两个孩子做的都是双排扣,还用剩下的碎布料在肩上做了军装式的肩章,起了点缀作用,格外的帅气。
夏妈妈这一动手就停不下来了,晚上点灯熬夜缝制,夏阳劝了几句也不见她听进去,只得留下给夏妈妈当帮手。
他学习过书法绘画,以前也有过一个人上大学的经历,对这些事情做起来并不陌生。那个时候,他连陈书青的衣服也是要一起帮着修补的,有时实在穷了,还会自己做一两条裤子穿,人bī急了总是能相处各种办法来。
这两位不睡,差点急坏了夏阳他爸和蒋东升。这可真是亲祖宗啊,一个带着哮喘病,一个感冒刚好,还不能使劲儿劝,不然人家娘俩跟你急。
夏阳他爸最后没办法,只得抱着夏志飞在一边的炕上睡了,小孩手里还抓着一小块碎布料,他当玩具来着。
衣服做到最后上扣子的时候,夏妈妈才发现家里没有这么些一样的扣子,胡乱拼凑也只找到二十几个形状一样大小的,颜色却完全对不上号。她皱了眉头,就差最后一步了,真是不甘心。
夏阳想了想,把旁边黑呢子布料剩下的边角料拿过来,将其中一个扣子包裹住,用线小心缝了,让它变成了一枚“黑色”的扣子,别说,看着就像是原装配套的,更显高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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