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卓拉近了儿子的小手往酒店走。
他意识到了,下岗热潮应该才刚刚开始。对于这些老实巴交的人,上班,结婚,生孩子不能允许有变数。厂子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现在说裁员简直是是信仰的崩塌。
林晰回到酒店里也有些惊讶:“国营厂子还能干不下去么?”那这些人干什么呢?
卫卓道:“亏损吧。”
幸亏他们当时没有选择安稳的人生,不然中途变故还得临时想办法。过了一会儿大航回来了,不光是自己把大高也带回来了,从外头买了花生米和啤酒。道:“咱们喝一点?”昨儿忙着结婚都没有招呼好兄弟。
“你媳妇没事儿吧?”
大高道:“没事儿,没人敢说三道四的。她的情绪也平稳了。”第一次听她说起以前的事儿,他都有些看不上那男人,屁本事没有,就知道跟女人刷能耐。那鳖孙昨儿被打住院了。今儿据说厂子给他裁员了,听着就痛快。
顺势说起老家这边裁员热潮的事儿:“当初幸亏没听我妈的。她一心想让我去电子厂了,结果这边最可怜说电子厂是最先解体的,现在的人都不用双卡录音机了,用随身听。你知道那是啥不,小小的光能放一盒磁带,往腰间一别,可阔了。”
大航作为去京城开过眼界的人,有点嫌弃他道:“你这都是老黄历了。我们那流行MP3想听啥下载里头,小小的一个,这次我回来的匆忙,下次带回来几个给你玩。”大航这次也发现老家跟北京的区别了,道:“哎,大高,要不跟我们去北京闯荡呗,比这好。咱哥兄弟还能经常聚一聚不比你蜗在这地方强。”
卫卓却道:“大高在这边也挺好的。”那个建材店也挣钱,刚站稳脚还结婚了,小日子在老家这边也算是中上等人的生活。把这边的积累说不要就不要了,实在是可惜。
大高道:“不成,我刚结婚去不了,再说我媳妇还有孩子了。她更不能折腾。”
卫卓道:“就是,看看人家多稳重,哪怕是都在一个城市也不可能天天喝酒。”
大高道:“我跟卓哥都有家有业的,跟你这单身的凑啥凑。”
这俩人一唱一和给大航气的:“诶呦我打不过卓哥还打不过你。别跟我嘚瑟,有媳妇了不起啊?”
大高觉得他说的并不充分,还补充道:“还有娃娃。”
大航:……
大高对卫卓道:“对了,这边好几个厂子都黄了厂址想卖掉,地皮都特别便宜。现在好几个厂子连工资都拖欠好几个月,要是卖了地皮正好支付工人的遣散费。”
便宜是真便宜,卫卓道:“没人买吧,毕竟还有那么多职工不同意卖。到时候买到了手,迟迟腾不出来,事儿太多!”
“卓哥,你之前不是说富贵险中求么?”大高都能看出来,买到就是赚到啊。放那啥都不干都能升值。
卫卓现在休息惯了,懒得再做不省心的事儿了。
大高毕竟是新婚,略呆呆就回去陪媳妇去了。大航还在为他没有把兄弟勾来一起创业而耿耿于怀呢。
坐在那喝酒,还长吁短叹的。
卫卓看着好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他原来觉得自己也挺好的,但看见兄弟们都成双成对的。心里还有一点点的不自在。
卫卓见他心情不好,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酒。过了一会儿酒店的门就被敲响。声音敲的恭恭敬敬的!
卫卓道:“谁呀?”
门外并不作答。
卫卓过去开门,打开一看发现外头站着两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微微有点秃顶,夹个公文包,透着中年油腻的样子。
卫卓平静道:“你们找谁?”
“是卫卓先生吧?我们是国营厂子的,我有一笔生意想跟您谈谈?”国营厂的小员工过去都能拽上天,更别提两位小领导。
卫卓道:“那我们下去聊吧。”他也很好奇,这些人找他有什么好聊的。但是屋子内都是他亲近的人才能来的。他这个人是对界限很分明的人,不允许陌生人进入他的领地。
“好好。”这边不光有酒店。下面还有五楼还有高消费的饭店。
卫卓叫他们先上去,自己折回来跟林晰说了一下。大航也来了好奇的劲儿,想要老大带着他一块上去。
左右也不是大事儿,就叫他一起。
国营厂的刘科长跟徐处长一块做厂子里的事儿,这是上头派发下来的任务。动员一辈子在厂子里上班的人下岗,非常难开展工作,好几次被人指着鼻子给骂出门去。
现在国营厂早就不是过去的厂子了,他们的坏账高达百分之五十。设备也旧的不像样子,挂靠厂子从来不上班的员工不少。如今这社会变化的太快了,厂子其实去年就不行了。厂长为了给他们发出工资来抵押给银行,借了不少钱,不然早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上面的拨款迟迟不下来,文件却意外的先来了,解体是必然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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