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那个意思,”苏伟想解释,可脑子打结,一时竟措不上词。
“怎么不是?”
雍正爷的神色很冰冷,“他和他那个好福晋,自从知道自己犯了大过,就开始左思右想,四处找补!他们在你身上,在皇额娘身上,下了多少功夫?如今这脑筋都堂而皇之地动到朕的身边来了,你还替他辩解?”
“我,我……”
苏伟有些错愕,错愕胤禛对他说的话,错愕胤禛对他的态度,有些冰冷的凉气慢慢窜上来,把脑子里的一团雾水结成了冰晶。
“这状纸,不又是老十四家的偷着找你,让你从都察院里取来的吗?”
范光宗的字字血泪被摔在龙案上,震得桌前的人瞳孔一抖。
“怎么?他抚远大将军上折弹劾的人,朕就非立即处置了不可?都察院每天送来多少折子,从来都是有定数的,怎么就他能特殊?”
“可,可这是八百多条人命啊……”
苏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错了,却又一时想不起是哪里错了。
“朕坐拥天下,这世上每天哪里不死人?”
胤禛仍是坐在龙案后,微微扬首,“朕手里握的是大局,凡事都要有定规定法,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例外!”
苏伟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他眼中映出的人,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副神情,却陌生的可怕。
好像冬日里一桶冷水兜头浇下,没让他恢复清醒,却让他彻心彻骨的僵硬了。
“是,是我错了,我不该擅自去拿状纸的……”
雍正爷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越退越远,最后退到了屋子中央,冲他缓缓一拜。
“奴才知错,请主子恕罪……”
养心殿外
晌午的日头很足,却不带什么热乎气儿,小英子等在那里,不知为何,总觉得背心发凉。
没一会儿,殿内匆匆走出一个人。
“师父!”
小英子赶忙迎上去,“我正等着您呢,内务府送来的料子,要送去寿康宫的。”
苏伟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小英子。
小英子一愣,只觉自己的一双眼睛好像撞进了一汪深潭里,深得不见底,深得看不见任何波澜。
“师父,你怎么了?”
“……没事。”
苏伟又转回了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把料子给我,我去送。”
东暖阁内
偌大的殿宇只剩了雍正爷一个人,他还定定地瞧着屋子的中央,好像那里还跪着什么人。
摆在多宝阁上的自鸣钟“咔哒咔哒”地走着,不知过去了多久,空洞的眼神终于收拢了回来。
而眼下的龙案上,仍摊着范光宗的状纸。
状纸写的很工整,但其中一段字体却微微扭曲,好像誊写这张状子的人,也受了那声声血泪的影响。
“……草民有一七岁幼侄,已能识字背诗,平日乖巧孝顺,聪慧可爱。然则那日,小侄夜间卧榻安睡,被闯入贼兵,刀尖挑起,吊在马上,其母哭喊追逐,却只得乱蹄下,一具残尸……”
“砰!”
张起麟端着新沏的茶刚走到暖阁外,就被屋内一声巨响,吓得差点翻了茶碗。
暖阁内随后就安静了下来,好半天都听不到任何声音。
“苏公公刚才不是在吗?现下又跑哪儿去了?”
像是怀里踹了只兔子的张起麟,游移不定地停在帘子外面,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张起麟!”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屋内响起一声召唤。
“奴才在!”
张起麟忙掀了帘子,端着茶碗,快步进了门。
这一进门,又吓了一跳,龙案上的金蟾吐珠香炉连带着香灰和一堆奏折,倒在了地上。
“收拾了。”
雍正爷仍坐在原处,手里还捧着一本奏章,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似乎这些都是他不经意时碰倒的。
张起麟深知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忙不迭地低下头,放下了茶,就亲自拾了奏章,收了香炉,又叫外面的小太监进来扫了香灰。
寿康宫外
十四福晋给太后问了安,出门时,完颜吉珠正等在门廊下。
“福晋,”吉珠行了礼。
“赶紧起来,”十四福晋扶起了她,“你额娘不放心你,我也只能借着来给太后请安,让人接你过来看看。”
“请福晋转告额娘,吉珠在宫里一切都好,不必替我担心。”
吉珠是个懂事的姑娘,论辈分,十四福晋算是他的堂姐,家里也受了十四福晋很多帮衬,这一次送她进宫,原也是为了十四爷的事。
“倒是我行差就错了,”十四福晋拉着吉珠的手,“实不该让你为了我家爷的事儿进宫来的,白白耽误了你。”
“福晋别这么说,”吉珠连连摇头道,“当初我阿玛生病,额娘担不住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是福晋派人帮衬着。治好了我阿玛的病,又一直撑着我额娘。吉珠能有个机会报答堂姐,是吉珠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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