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过王爷知错能改,”顾问行接过康熙爷饮尽的茶碗。
康熙爷又捡起榻上的书本,翻了两页后吩咐顾问行道,“老四的园子朕还没去过呢,他上次说都修的有模有样了,你回头挑个日子,朕也去看看。”
“嗻,”顾问行躬下身子,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两圈,见康熙爷没再说话,转头抽出腰间的拂尘,恭恭敬敬地摆到脚旁,俯身跪了下去。
康熙爷一手执着古卷,一手在身侧轻轻敲了敲,双眼微微眯起,似乎看的很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下跪的人。
约摸过去了半个时辰,青溪书屋的内堂一直安安静静。顾问行始终笔直地跪着,神情恭谨,泰然未变。
“行了,”康熙爷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拿下鼻梁上的水晶眼镜,看着顾问行轻笑了两声道,“你个老狐狸啊,拿准了朕一时半会儿舍不得动你,你便又替你那些徒子徒孙打算起来了。”
“哪能啊,”顾问行陪着笑,躬身站了起来,身姿一丝不晃,完全不像跪了半个时辰的人,“奴才就是怕老人去得多,新人一时替不上手。王爷贝勒们都是千金之体,回头要是闹出什么毛病来,万岁爷还得跟着操心不是?”
“哼,现在就不操心了?”康熙爷坐起身,由着顾问行服侍着蹬上靴子,“朕就是这几年懒得再大动干戈,否则,那帮不争气的一个个都该教训。”
“是万岁爷舐犊情深,阿哥们迟早会感同身受的,”顾问行一路殷勤地跟在康熙爷后头。
康熙爷迈出屋门,又伸出手指在顾问行眼前摇了摇,“你那摊子事儿还是得捋一捋,不用动血腥,单单让那帮老奴长长记性就好。”
“奴才明白,”顾问行俯下身去。
傍晚,雍亲王府
晚膳时间,在排房担柴的郑七提着小巧的食盒,一路拐进了东路的花农房。
“梅姐儿,梅姐儿在吗?”郑七不敢随意进院门,只好探着头在外面小声招呼。
院里正洗衣裳的婆子们相视一笑,转头替郑七叫了一嗓子。片刻后,一个满脸通红的花裙子姑娘,垂着头绞着手从屋里走了出来。
梅姐儿是专为西配院的小主们打理花草的,经她的手插出来的花瓶总是格外好看。因而年纪轻轻,就在王府的几位小主面前挂了名儿,平日里出入各个院子也比其他人方便很多。
郑七是梅姐儿青梅竹马的表哥,家境贫寒,原来跟着个木匠做学徒,学了几年也出不了师。郑七的老娘惦记他与梅姐儿的情分,怕梅姐儿日后攀了高枝儿,三天两头地到梅姐儿的家诉苦。
梅姐儿一家是都包衣出身,自四阿哥建府就在府里伺候了。梅姐儿又是个念旧的人,觉得郑七为人老实,可以托付终身,遂托父母的人情,勉强给郑七谋了个在排房砍柴的差事。
梅姐儿出了院门,见到郑七是又羞又急,“你怎么又过来了?当初不是跟你说了,你是排房的差事,不能随便进内府来的。”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郑七一脸憨厚地搓了搓脖子,“我知道你平日里忙,肯定没时间吃饭。外院的萧公公人好,赏了我们几道菜,我特意分了些给你送来。你放心,我跟萧公公打过招呼了,他跟岳丈是老交情,只吩咐我不许乱跑,见了你就赶紧回去呢。”
“你,你瞎说什么呢?”梅姐儿又涨红了一张俏脸,“谁是你岳丈啊?让你进府当差,是看在姨母的情分上,你倒好,越发得寸进尺了。”
郑七又憨笑几声,也不辩驳,只把食盒往梅姐儿手里塞。
梅姐儿抿着唇角接过,嗔了郑七一眼转身道,“你赶紧回去吧,我还得给武格格送花儿去呢。”
“你又一个人去西配院送花啊,”郑七一脸心疼,“要不我送你到后院门口吧,那么大一个花瓶多沉啊。”
“不用了,”梅姐儿站上一级台阶,弯起唇角笑了笑,“我都习惯了,再说,武格格院里要的花儿也不是什么珍惜品种。只是几株干枣花插了细颈瓶而已,搬起来一点儿也不沉。”
“这做主子的真奇怪,还有喜欢什么枣花的,”郑七又一脸老实地搓了搓手,“我听排房的老人们说,这武格格以前是王府里最得宠的格格,还是福晋身边的什么大丫鬟?”
“你没事儿听这些做什么?”梅姐儿皱了皱眉,又转身走回郑七跟前,压低嗓音道,“我跟你说啊,这王府可不比其他地方,一句话不小心,就容易掉脑袋的。你知道这东路最里头的暗房,一年要处死多少个奴才吗?那王爷身边的苏公公,平日里无声无息的,一次彻查,府里就要少十几个人。上次,当着我们的面儿生生打死的就有七八个,那暗房外头的地,现在还透着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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