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狐裘手感顺滑细腻,如同绸缎一般,穿起来也不笨重。楚昭游任由护龙卫给他披上,顺手在前面打了个活扣,阳光下,像个白玉雕琢的少年郎。
谢朝云眼尖道:“这不是八年前我和你猎的南山狐么?”
摄政王冷笑:“本王只想告诉他,阳光不见得有狐裘暖和,老老实实做皇帝,别贪得无厌学人玩弄权势。”
谢朝云:“……”说的什么玩意儿,听不懂,你开心就好。
……
不知道是不是楚昭游的错觉,自从摄政王在内廷行走频繁之后,太后就没有来找他的麻烦了。
他现在的生活就是等姨母回信,混吃等死,偶尔想办法能不能从太后那里把另一半虎符拿回来。
后者有一定难度,楚昭游暂时不为难自己。
他向史官崔庚招手:“把小本子拿过来给朕看看。”
头一回干什么都有人记录,楚昭游比当初拍京剧世家纪录片还不自在,谨言慎行,时刻谨记不能骂人。
他小口喝着茶水,翻开小本子,看见崔庚在十月初六那一栏记载:摄政王亲自接陛下上朝……
“咳咳……”楚昭游差点呛到,“崔大人,这样不行,得改改。”
“回陛下,臣如实记录,绝无杜撰。”
楚昭游:“你不能平铺直叙,要加上一点渲染,比如,朕失踪刚回,惊魂未定,摄政王胁迫朕上朝,朕贤明大度,无奈答应。朕饥寒交加,据理力争,摄政王终于答应传膳……”
崔庚跪在地上:“微臣无能。”
“起来起来。”楚昭游也就过过嘴瘾,起居舍人哪敢像他这么编排摄政王。眼看起居舍人又要把他这段不靠谱的话记录下来,楚昭游一脸严肃地阻止他。
“爱卿没有领会到朕的用心。”楚昭游故做痛心,“朕是想告诉你,可以稍微带一点感情进去。你看那流芳百世的史家绝唱,也不是干巴巴地记录,可以赋比兴骈,陈情揭理。百年后,君臣具是黄土,你要是传记写得好,后世研读传颂,选入启蒙,斯人已逝,文章千载,岂不妙哉。”
崔庚瞪大眼睛:“当真如此?”
楚昭游深沉点头:“嗯。”
“人要有志向,难道你是起居舍人,一辈子都日复一日记录朕的衣食住行么?”楚昭游趁机狂灌鸡汤,听我的,都听我的,就按照我的想法写。
崔庚热切地看着他:“微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唔,朕其实也不会。
楚昭游不靠谱地出主意:“要不爱卿你去街上买两本话本,看看人家怎么增加可读性?”
“臣明白了。”
楚昭游后来万分后悔,让史官看话本是多么可怕,正史秒变艳|史。
当下顺利揭过这一茬,他八卦地问,“你不是史官吗?怎么跑来当起居舍人了?”
跟着傀儡皇帝,这不是埋没才能吗?
崔庚老实道:“摄政王下令,编史部门可以写民史,地方史,大事史,唯独一点,任何地方都不能出现摄政王。臣无史可编,故被调来内廷。”
萧蘅参与到大楚军事国事民生方方面面,却要把自己在史书上生生抹去,这也不能写,那也不能写,大楚的史书上基本只剩留白。
编史部门被摄政王大刀阔斧地裁员,崔庚算是幸运的一员。
楚昭游脱口而出:“为何不让写?”
萧蘅这般精彩绝艳,哪怕后世说成大奸臣,也不能否认他对大楚的贡献。
从史书上抹去,就真的不存在过了。
崔庚低头:“臣不知。”
在史馆内部,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摄政王打算篡位之后再编史,隐去篡位这一段,名正言顺当正统。
楚昭游笑了笑,这倒也符合摄政王的狼子野心。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摄政王名正言顺了,那朕呢?只能记成亡国之君了吧?还要被以后的诗人批判“隔江犹唱后庭花”的那种?
太惨了吧。
楚昭游躺平道:“崔大人,记,十月初九未时三刻,帝王极度悲拗,哀毁骨立。”
崔庚默默观察了一下陛下的神情,还在磕瓜子,没那么夸张。他恍然大悟,看来这就是陛下说的渲染了。
“启禀陛下,谢朝月,谢姑娘正在殿外等候,请求面圣,感谢陛下退月斥联姻之恩。”
“这么郑重?”楚昭游想,他也没干啥啊,不过有人专程感谢他,他还是很受用的。
世风日下,知恩图报的人不多了。
没有影射谁的意思。
“宣。”
楚昭游特地换了一件正式的衣服,人家是姑娘,第一次见皇帝,虽然他是个傀儡,也要满足一下小姑娘对天子威严的想象。
楚昭游正襟危坐,朕虽然经常自夸,但这是当皇帝之后,第一次有人主动跑来夸朕,值得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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