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梧叶儿茫然摇头,“我能听懂一些疏勒话,一路上他们只说到这些。”
殷涔仿佛看到一张巨大黑网,被掀起了渺小一角,而他自己只是这黑网中一颗毫不起眼的棋子,此番在屠杀中苟活,纯属运气。
他想起沈沧,想起不知是不是跟他一样被带来军营的殷苁,心中悲伤又焦灼,得赶紧想办法从关押的牢笼里出去,至少要赶紧找到殷苁。
一连数月,囚室从闷热不堪到冰冷如雪窟,他们却只是被关在这里,没被拖出去做苦役,也没人来找过他们,每日只送些馊饭剩汤,吊着命让他们不死而已。
某日夜间,殷涔身上被猛踢了几脚,他朝墙内蜷缩进身体,睁开眼睛,只见一个凶悍军卒拎起他的领子,将他拖拽起来,“走,到你了!”
殷涔心下惊疑,不知这是要去做什么,如果是杀他,何必等到此刻再动手?再说了他一介无名小儿,杀不杀有什么区别。
军卒只拖着他快步走进一个帐内通道,殷涔隐约听见外面有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敲鼓声,他不明所以,军卒狠狠朝前推搡着他,到了通道尽头,军卒意外的给他打开镣铐,阴森一笑,掀开门帘将他一把推了出去。
殷涔站立不稳,在地面滚了几圈惶然起身,打量四周,只见身处一个巨大圆形围帐,夜间四围燃起无数火把,照得跟白天一样通明。
四周三四层高台坐满了人,远一点看着都是普通军士,近处约莫是军官将领,居然还有打扮高贵的女子妇人,所有人都在用他听不懂的语言振臂欢呼,殷涔朝前望去,正中对面坐着的俨然是那个半面苍髯的疏勒国将领,身旁正在跟他耳语的,却是当日将殷苁提上马的那个人。
殷涔心下激动,想冲过去问那人将殷苁带去哪了,却听到身旁传来一声沙哑低吼。
他扭头,才发现离他不远的沙地上有另外一个人,满头张牙舞爪的头发,身形比他粗壮了一倍不止,目露凶光,摇摇晃晃站起身,高大身形在殷涔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对面正中苍髯将旁边有人起身做了个手势,所有欢呼喧嚣骤然停止,他开口,用殷涔听得懂的话,口音怪异的说道,“一炷香的时间,若你二人杀不死对方,都还活着,则两个人同时问斩!”
说罢,欢呼声更猛烈的响起,苍髯将捋了捋胡子,朝殷涔半眯了眼睛。
殷涔知道了这是要干什么,没想到这蛮荒之地,竟然保留了血腥至极的活人角斗场!
只见那彪形大汉已起身,手中攥紧了拳头朝他步步紧逼,殷涔心知此时已别无退路,看着大汉朝他猛扑过一拳,身形微闪,从他肘下轻松避过,大汉跟着转身又飞起一脚,殷涔当下了然,对方并无任何实质功夫,只仗着身形威猛力道骇人,想着拿下他这白面小儿该是毫不费力。
却不想半柱香的时间,大汉连殷涔的衣衫边都没摸着,自己已经气喘吁吁,脚步虚浮,殷涔并不想杀他,这显然也是一个被抓来的俘虏,跟他一样的可怜身份,而如今他们却要互相残杀来供这些军士们取乐。
四周鼓声雷动,见他们久不厮杀已然暴躁,听不懂的咒骂声四起,殷涔充耳不闻,却也寻不到任何脱身办法,待香燃尽,他们只能双双被砍头。
眼看时间所剩无几,大汉也加倍焦急,粗喘着气朝殷涔奋力扑过来,殷涔无可奈何的闭了眼睛,侧身穿掌而过,一只手臂环绕对方脖颈,将他头部卡在了腋下,内力贯穿全身,抬腰发力将大汉整个人提了起来,再狠狠摔下,一记断头台干脆果断的结束了他的性命。
四周的欢呼声雷动,殷涔看到对面的苍髯将领站起了身,他只想冲过去问殷苁下落,却被几个军卒再次戴上了镣铐,沿着来路拖拽回了囚室。
紧接着被拖出去的是梧叶儿,殷涔扑上去拉住他,却被军卒狠狠抽了几鞭,殷涔来不及跟他说什么,只见梧叶儿被拖拽着,回过头,留给他一个似笑非笑的苍凉表情。
殷涔缩在墙角,对着变态游戏的惊骇远远大过杀人本身,他想着梧叶儿,想着殷苁,大半结局是性命不保,心中愤恨早已滔天。
片刻之后,没想到梧叶儿却再次被拖了回来,殷涔从角落一跃而起,上下仔细看了看他,也没见着什么伤痕,军卒从囚笼又拖出去一个人,梧叶儿掩着嘴对殷涔说,“我打架……还可以。”
殷涔忍不住笑了,问道,“如何算可以?”
梧叶儿咧嘴笑道,“我这个样子,学堂根本不肯收我,我娘只好找了个武师教我功夫,我还跟他们镖局去押运走镖呢。”
原来如此,梧叶儿跟着皱了眉说,“我料想这杀人游戏不是一两天的事,万一,有一天是你我对阵,”他看向殷涔,握住他的手,“我不会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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