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涔挥了挥手,没让她再继续讲下去,他心内震惊,原本以为春晖娘娘的死必定与秋忆人有关,找到当年的知情人,便可揭开她其心不正的根源,然而……怎么也想不到,令春晖娘娘死去的竟然是皇帝!
然而,知晓了这一层,一切仿佛又能说得通了,陈泽变相地赐死了春晖娘娘,却又无法面对亲手毁去曾经心爱之人的愧疚与痛苦,便对太子陈佶也狠心疏远,保留了太子之位,却无法再心无芥蒂地面对他,看到陈佶越长越像春晖的脸,总令他想起梦魇般的回忆。
而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殷涔感觉他渐渐看到了一个全貌,春晖娘娘死于皇帝之手,茶税贪墨虽是秋忆人始作俑者,陈泽却是不折不扣的帮凶,甚至而后演变成最贪婪的那只手,至于关西七卫被屠,若不是皇帝本身毫无作为,又怎会养出一个胳膊肘朝外拐的内阁和兵部……
殷涔沉默了,第一次生出对于所做的一切是否有用的怀疑,他已经知道,除掉秋忆人祁言之赵纶顾铖毛盈泰等等等等,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除非他除掉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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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清晨陈佶头一回没去早朝,听完濯香讲的这一切,他根本没法再面对陈泽,于是殷涔便命太子府的人托假去了宫里。
这一天殷涔也没去东苑值房,沈沧回了趟世子府,再回殷涔府中时,身后却跟来了云渐青。
若在平时,陈佶可能会好奇跟怀疑,为何云将军跟沈沧与殷涔都那么……自来熟的样子,虽说因为春猎案也打了交道,但断然不会如今这副一个眼色就心领神会的模样,但他此刻全然顾不得这些,濯香的话仿佛一根长剑贯穿了他的心,他一直以为母亲是因病离世,陈泽对他的冷淡疏离只是因为触景生情而已,一直以来他努力让自己达到成为太子储君的标准,让陈泽看到自己的努力……却不料,一切根本就是一场血腥的背叛,他是这场背叛懵懂的亲历者。
殷涔静静陪在他身边,心中满是疼惜,又有些焦灼,如今他对自己怀疑,一切是否值得,一切又是否还有意义。
却不料最终陈佶开了口,殷涔没料到,这当口他竟然也看出了自己的犹疑。“平山,这世道已经烂透了,我们就算不能改天换地,就算是以卵击石,也要拼了命去试过,我们要对付的不管是谁都好,不都是为了我们的理想吗?”
殷涔猛然抬头,理想……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这个词不属于这个世界,更不属于这个世道,他曾告诉过陈佶,什么是理想,转世到这世上,他只不过是一个心中还有那么点正义热血的普通人,曾以为当个上辈子梦想而半路夭折的顶级刺客便是理想,而后竟不知怎么一步步想着要操|翻了这个世界。
他看着陈佶,是啊,一切都是从跟了这位蠢蠢又勇敢的太子殿下开始,为了他,天下便不该是这一团污糟的样子。
殷涔道,“好,这最后一箭,已拉弓上弦。”
殷涔和其他人一起来到书房,研了墨开始写一封袒露所有秘密的奏折,他这最后一箭,叫做以身家性命相搏的“死劾”。
第72章 遗诏
这封可能是大宁朝史上最长最凶狠的奏折,殷涔整整写了一天,所弹劾涉及的官员遍及朝野,包括皇后,包括首辅。
今夜注定是无眠之夜,对于次日清晨的搏杀,殷涔对自己有信心,却对皇帝没有信心,秦念衾问众人,“若皇上一意孤行,即使实证如山也并不处置,却将平山打入刑狱,我们又该如何?”
陈佶看一眼殷涔,又看过云将军,问道,“将军可下定了决心?”
云渐青拱手道,“随时恭候。”
陈佶点点头,目光坚定回秦念衾道,“若真到了最坏那一步,便只有……劫狱、起兵、反了!”
“好!”秦念衾拍了拍手,“共生死,同进退!”
不知不觉到了子时,屋外很远的地方突然传来清晰又突兀的撞钟声,一下一下一下,还掺和着节奏缓沉的鼓声,众人一惊,陈佶猛然起了身,那是……皇宫的方向,这钟鼓声……是丧鼓!
众人面色都惊疑不定,这当口,宫中究竟是谁死了?
殷涔眼皮跳得厉害,心中有个很不好的预感,他知道有人不会坐以待毙,但若是陈泽这当口死了,某人的胆子也太大了!
众人还来不及猜议,跟着前院就传来叩门声,殷涔示意大家安静,跟着快速批了件睡衣袍子去了前院。
来人是高仁手下的一个小太监,口齿伶俐地通传,“皇上驾崩!请殷大人速速前往宫中,听候遗诏。”
殷涔问道,“今日早朝时分皇上明明还好好的在上朝,为何夜间突然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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