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他生生在极寒的渊底囚困千年,实在是……太寂寞了。
但他无能为力。他所知晓的一切都在白龙掌控之中,他自小被喂养龙血,血脉也被白龙完全压制,无法伤它分毫。
更何况他也不想伤父亲。
父亲也很可怜。世间没有人生来作恶,父亲对一切保持警惕,连睡觉时他翻个身都会倏然睁眼。父亲还有旧伤,每当旧伤复发,父亲都会将龙身层层盘起,然后用冷冽的眼神盯着他,怕他趁机作乱。
这种感觉实在不好。
他与父亲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么多年确是相依为命。父亲无亲无故,他也无亲无故,若他们更温情更信任一些,也许过得更自在。
所以后来他处处顺从,事事讨好,只求父亲放下心防,与他建立信任。他甚至主动遗忘儿时的痛苦,自愿困于渊底,只等父亲主动带他出去的那一日。
事情也如他所愿。他全心全意献出信任,父亲也渐渐不再将他视为仇敌,看他的目光偶尔也会柔和下来。一人一龙关系缓和,曾经的龃龉也就成了烂泥埋进湖底。
他以为这团烂泥永远不会被挖出来。
然而,偏偏佛子今日挖了出来,还请他当面一观。
云湖中上演着过往的一幕幕:白龙的不信任,白龙的敌意,白龙将他如傀儡般圈养……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往日的片段,看小小的身躯在水中无意识地抽噎,看少年因为害怕,在孤伶伶的渊底缩成一团。
“有何意义?”他扬首朝苍穹问去,“你将这些给我看,无非就是认定此为我的心魔。你想让我在心魔里迷失?那好我告诉你,我早就不怨父亲,我敬它爱它,无论它曾经做了什么,我都原谅。”
这话是对佛子说的。如今的情形,他就算再迟钝,也知道佛子是在考验心魔。
真是可恶,居然随意窥探他的隐密。
然而很快,苍穹传来佛子的回声:“你敬它爱它,但你又可知它敬你爱你,信任重视与你?”
此话一出,他倒被问得怔了怔。脚下就是不老渊,他与白龙在这深渊里相处多年,一直是他被压制,也一直是他在讨好。他待白龙如父,至于白龙待他如何……
“天道视你为子吗?”佛子淡淡问他。
他皱眉:“我与父亲之事与你何干?父亲因我长眠,岂是你三言两语就可挑拨?”
“哦?”佛子似是来了兴趣,“那你可有想过,天道为何创造了你却不喜你?”
他:“父亲天性冷淡。”
佛子:“是么,天性再冷淡也不至于敌视。”
他答不出来了。
其实这也是他一直不解的事情。但父亲自有隐衷,他不是窥探隐私之人。
佛子继续道:“若吾说的不错,你身边有一人与你容貌极其相似。”
他顿生警觉:“你什么意思?”
佛子:“那人之事你想必听闻不少,若吾再告诉你,那人也是天道之子呢?”
“什么?”他一愣,不禁仰头,“无名不是魔……”
“天道之子的确存在,但已与天道决裂。”佛子慢慢说出原委,“你不过是天道临时复制的替代品,无法与真正的天道之子争辉。天道将你洗筋伐髓,刻作那人模样,难道你真认为天道在意的是你吗?”
短短几句,却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佛子每说一句,他的脸色也难看几分,直到最后佛子逼问,他终于露出几分狼狈,双眸不安地望向自己掌心。
掌心刻了一串名字,其中朝九与无名两个排在最前。
最前,最重要的两人……
0228_无名到来
孤寂。
他在不老渊底就深刻感受过孤寂,如今出了不老渊,竟然又回到了那种感觉。
他知道这些都是佛子的诡计,是佛子的胡言乱语。但他无法不听无法不想,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于这世间竟是多余之人,万千因果,竟没有一个可以留恋。
星辰中,属于自己的星子纷纷陨落,识海里的记忆也在一条条抹除。抹除的越多,心绪越平静,他直觉不能坐以待毙,但迸发的剑意犹如困兽。
心不稳,剑也不稳。
眼看所有的星子即将落尽。
**
另一边,现世,百家会。
一道白衣虚影翩然而至,清冷的目光在太明湖心岛上一扫,很快找到此行的目标。
此刻百家会的道台下,因为天书的影响,亦尘的存在被一点点抹消。亦尘与佛子对坐,神魂却困于天书之中,许多围观的达官贵人以及候场的小宗小派都渐渐露出迷茫之色。
台上与佛子对坐的是谁?
就连天衍观的小弟子们也生了疑惑:“大师兄,与佛子对战的是哪家弟子来着?怎么还不动手?”
柳双看出些许门道:“他们早就动手了,只是神念对战,普通人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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