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连凤道:“不晓归人。”
晏不晓拱手道:“名号不过是大家的抬爱。郝连真人叫晏某名字便是。”
郝连凤道:“晏道长怎么在这里。”他想到自身,推己由人,“你也是来找真人的?”
晏不晓道:“我只是来赏月的。”
——郝连凤抬头看了看,今晚是星辰满天,所以没有月亮。
晏不晓从善如流:“月在我心中,我便能赏心中月。”
郝连凤:“……”练剑的人是脑子都有些问题吗?这位该不会是太华山出来的吧。据他所知,太华山出来的剑修,脑回路异于常人,最好是不要和他们打交道的好。白绛雨可是在太华山吃过亏,至今想起来都是一脸菜色,并不想回忆。
既然只是赏月——赏心中月,郝连凤不欲和他多打交道。他看向金光顶的大门。那里的弟子,其实他一根手指就能按趴下,但他不能动手。蓬莱弟子之间怎么能够互相动手呢?
郝连凤硬生生按捺下去,道:“今天既然晚了,就不叨扰掌山真人。但是——”他话头一转,“苏真人在吗?”
既然不让见余秋远,苏玄机总能见吧。
弟子果然迟疑了一下。
郝连凤心里知道了答案,见好就收,当下不为难弟子,说道:“既然是不方便说,我也不该逼紧了问。烦请见到苏真人时知会他一声,明日我再来拜见苏真人。”
等进了金光顶,管他去见谁。
这话就说得漂亮了,弟子不无反驳,只能道:“是。”
郝连凤回身走了半步,忽然停住问晏不晓:“道长要不要来玉玑峰坐坐?”他道,“想必晏道长来蓬莱后,只圈在这里,他处未能游玩。既然你和云生认识,不如随我一道回玉玑峰,再叫云生好好作陪。”郝连凤说着笑起来,“他对你的剑,十分有兴趣。”
符云生也是用剑的,可惜是玉玑峰剑术最差的一个。晏不晓的修为对他而言,大约是像一座埋在海中的大山。山尖有多大,深海之处的山底只会是他的万倍。所以他当然想愿意结交晏不晓。晏不晓一想,也可以。反正今晚容庭芳是不走了。
郝连凤一边召来紫金葫芦一边问他:“真人身体好些没,在做什么?”
“吃饭,念经,睡觉吧。”
郝连凤:“……”这么简单?
晏不晓感慨道:“人能活着好好吃顿饭,好好睡一觉,就已是修成了无上功德。”
而余秋远,天天都在修无上功德。
就比如他现在,刚吃好饭,正在念经,还没睡觉。
平日的清心诀念起来很快,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慢。余秋远念错两行后,心里总是不安定,只能搁下书,道:“罢了。”装死的金丹立马蹦了起来。掌山真人笑骂了两句,“别的好处没学会,如何当一个泼皮耍赖你倒是会。”
金光顶是处风水宝地。余秋远每日都要例行调息,有了金丹后,便加上了要给金丹讲经这么一桩活计,大约要讲半个时辰。但今日他有客人,所以这半个时辰可以稍减一些。头一回请了客人来,晾着别人不好——免得这人无聊起来搞事。
念不下经的余秋远站起来,推开门去。金光顶的圣池旁边伏卧了一个人,一身白衣在夜色中格外显眼,熠熠生辉。他倚在池边,衣摆和发尖就荡了下去,在水波之中悠悠晃晃,引得底下的锦鲤不自觉便要朝他聚拢过来。
龙本清灵之物,天下凡与水搭上边的生物都惧怕它,但也天性喜爱亲近它。容庭芳略施小计,那池水便晃悠起来,泛起的涟漪,把池中的鱼都搅得要吐了,个个晕晕晃晃的,一时摸不清自己在何处。这个时候他便像个大孩子,笑起来,眼睛都亮了。
“……”余秋远在远处站住,负手驻足,看了片刻,这才走过去,“你在这里做什么?”
容庭芳早就知道余秋远来了,只是余秋远不动,他便也不动。难得如此清静,容庭芳太散懒了,懒得连骨头也不愿多挪两下。此时见余秋远走来,这才略略抬头,懒声说:“我在看这池里的鱼,是不是也同你们蓬莱的人一样,沾的仙气。”
余秋远已经走到近侧,闻言探出头去看了看,正见一条大红锦鲤翻着肚皮。他道:“那你瞧出名堂了么,是否有几条已经成精了?”
“嗯。”容庭芳道,“确实离功德圆满只差一步。”
啊?
余秋远怎么不知道。
便见容庭芳道:“还缺舍身成仁。”
“……”这话余秋远懂了。他有些无语,“不要为贪嘴找借口。”
容庭芳哎然长叹了一声:“看来我在蓬莱果然是活不下去的。”
连条鱼也不能吃。
“但我说舍身成仁,也没有说错。佛祖不讲舍身成仁么?他都能割肉喂鹰,说不定这鱼便能主动喂我。它救活一条命,胜造七级浮屠,当然是它的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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