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扶回房中,安长卿吩咐陈宿去烧热水,自己则亲自替他将铠甲卸下。
男人这些日子不知道去了哪儿,出发前银光锃亮的战甲此时全是鲜血和尘土,战靴还是潮湿的。就连里头雪白的里衣,都已经变得黑黄黑黄。
安长卿担心地去查看他左肩的伤口,却发现那一处伤口早就已经崩裂又干涸,暗红色的血渍将里衣与伤口紧紧粘连在一起。安长卿尝试放轻动作将衣服扯下来,却发现里衣已经全和血肉连在了一处,只轻轻一扯,男人便痛苦地皱起眉。
不敢再胡乱拉扯,安长卿只能又去寻了剪刀来,将里衣剪碎,才把男人扒干净塞进了被褥里。
萧止戈似乎真的困极了,不管安长卿怎么摆弄他都没有醒过来。
他身上脸上皆是一身泥灰,还有伤口要处理。陈宿烧水又还没回来,安长卿给他将头发散开后,起身亲自去找大夫。
他离开后不久,陈宿便提着烧好的热水进来,只是刚到床边,就感觉一道锐利视线射过来,他一惊,下意识看过去,正对上萧止戈冰冷的目光。
“将军。”陈宿缩了缩脖子,小声叫了一声。
萧止戈却没有回应,只目光冷冷地看着他。陈宿被盯得头皮发麻,犹豫了一下,放下热水飞快溜了。正好安长卿带着胡是非过来,就见陈宿见了鬼一样往外跑。
“怎么了?”
陈宿道:“将军醒了。”
安长卿一喜,连忙进屋,就见男人果然睁着眼睛。他叫了一声“王爷”,却见本来大睁着眼睛的男人,定定看了他几息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平稳起来。
胡是非本是和铁虎一道来的雁州,之后一直在军营中帮忙。听说将军回来后,他就收拾东西赶了过来。结果刚到门口就撞上了往外走的安长卿,被他连拉带拽地扯了过来。
整了整衣裳,胡是非上前查看一番后道:“只是累着了。不过这伤口长时间没处理,肉都和衣服都连在了一起,得用剪子剪开才行。不然天气暖了化脓,怕是会伤及经脉。”
安长卿听得心惊肉跳:“那便剪吧。”
胡是非见萧止戈这一身脏污,咳了一声,道:“伤口清理过后便不宜扯动,王妃不如先叫人给王爷将身体清理干净,换上干净被褥,我再来处理,一时半刻也不耽搁。”
安长卿想想也是,便叫陈宿先带胡是非去外面等待。自己就着陈宿送来的热水,拧了帕子一点点给萧止戈擦拭身体。
除了肩膀上的伤口,萧止戈身上还有大大小小不少已经结痂的伤口。他小心避开这些伤处,换了两桶水,才给他把全身上下擦洗干净。又用湿帕子把头发沾湿擦洗干净重新束好,最后换上干净亵裤。才叫人搬来新的被褥,重新换上。
或许是有他在身侧,这次萧止戈没有再半道醒过来。
胡是非再进来时,手上拿了一瓶烧刀子。雁州多烈酒,这种烧刀子酒性烈,又便宜,所以普通酒馆都有卖。
见安长卿已经收拾妥当,胡是非打开随身带的箱子,拿出一块干净纱布,浸入酒坛中浸湿,然后直接覆上了萧止戈左肩的伤口。
萧止戈皱眉闷闷哼了一声,颈侧青色血管迸出。
安长卿看得直皱眉,胡是非却一点没含糊,又叮嘱他道:“劳烦王妃按住王爷,别叫他乱动。”
安长卿只得脱掉鞋袜上.床,半跪在里侧按住他的身体,不让他乱动。
胡是非用烈酒一遍遍清洗伤口,之后又取出一把锋利剪刀,用烈酒泡了泡,然后去处理伤口上的坏肉。
坏肉和粘连的布料被一起挖了出来,新鲜伤口流出殷红的血。男人紧闭双眼,眉峰却因疼痛死死皱着,身体时不时不受控制地弹跳,喉间发出沉闷的哼声。
安长卿看得心惊肉跳,只能别开眼睛,弯下脊背,与他额头相贴聊作慰籍。
胡是非下手狠,动作也快,不多时就将伤口处理好,擦掉血渍,再撒上药粉,用纱布将伤口包裹好,才算完了。而此时安长卿和萧止戈额头上都沁了汗,安长卿喘了口气,哑声道:“有劳胡大夫。”
胡是非摆手:“王妃不必客气。之后伤口要静养,等肉重新长出来就好。我会每日来给王爷换药。今日先叫他好好休息。”
送了胡是非出去,安长卿又拿了帕子,给男人将额头上的汗水擦干。
大概是疼痛已经消了,男人眉头松开,看起来平和许多。眼下正好也到了休息的时候,安长卿索性脱了外裳爬到里侧去,捏着男人的鼻子气鼓鼓道:“暂时先放过你,等以后再跟你算账。”
男人眉眼不动,睡得死沉。
安长卿哼了一声,小心给他盖好被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钻进他怀里,抱住那只没受伤的胳膊,安心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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