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喻心里清楚,就算如此,岳霄也不会背叛他,岳霄甚至不会将不悦摆在脸上。沈清喻觉得有些头疼,他挑亮了灯烛,盯着那闪烁跳跃的烛火,又想起了一件事。
若他不曾记错日子,再过不到三日,凌自初就要来了。
上一世因他极不信任岳霄,不肯出应府去见凌自初,最后是岳霄在半夜偷偷将凌自初带进应府来给他看病的,那时候沈睿文不在场,自然不知后来他的身份,那么这一世,这件事……需要让沈睿文知道吗?
沈睿文好歹是正道中人,而他又是魔头遗孤,沈家一难全因他而起,若沈睿文知道此事,只怕要恨死了他。
可就算他不告诉沈睿文,这件事又能瞒上多久?
不知为何,他明明在想着沈睿文的事,耳边影影绰绰地又浮现起了方才岳霄无奈的叹息,不由皱起眉,打定了接下来的主意。
这江湖险恶,许多人他不敢信,不能信,可兄长不一样,岳霄也不一样。
他不该瞒着他们。
……
距应正阳的寿诞已不过五日。
江湖上来往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应府上下热闹非凡。自那日之后,沈清喻再未离开应府,应正阳已与沈睿文谈过,他们不知仇人是谁,比起报仇,当下应当先重振沈家家业,故而这些日子他忙着将沈睿文与沈清喻引荐给各位江湖前辈,只望往后这些人能多多帮衬他们。
沈清喻并不擅应对如此场面,他掐着时间算今日凌自初大约便要到了,一整日都有些心神不宁,到了午间,他们坐下来与应家人一块吃饭,沈清喻胸闷目眩,他倒还记得上一世至此时他初次犯病呕了血,他不想让人担心,也不希望被人发觉他的病症,便借口倦怠,匆匆离席。
他一走,岳霄自然跟着走了,沈睿文既关心他的身体,又担心岳霄那混蛋会对他的幺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便也随便找了个借口跟着跑了。
应正阳不免揉着额叹气,冯云君就在一旁,见他长吁短叹,忍不住关切询问,道:“应兄这是怎么了?”
“沈家遭此大难,只余二子存世。”应正阳道,“可一个是个病秧子,另一人武功平平,毫无高志远见。”
他一顿,不由又叹了口气。
冯云君安慰他:“话不可如此说,他二人不过是年纪小了些,还未到江湖闯荡,待再稍长些年岁便好了。”
应正阳并不听他的话,笃定地给这件事下了结论。
“若倚仗他们,沈兄的仇,怕是报不了了。”应正阳正气凛然,“我既与沈兄八拜歃血,自然也当为他报仇。”
他未曾注意冯云君微微挑起了眉。
应正阳转过脸来,问:“冯兄觉得如何?”
冯云君此时已郑重斟了两杯酒,与应正阳碰过杯,若有所思地恭谨笑道:“冯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第6章
沈清喻离了席回屋,他方踏进屋子,便觉眼前蓦地一黑,胸中气息翻涌,一手勉强扶住门框,却心虚腿软几乎滑倒下去。
好在岳霄就跟在他身后,见他似乎有些不对,急忙扶住了他的背,问:“清喻,你怎么了?”
沈清喻早知自己今日要发病,便摆了摆手,想说一句无妨,可喉中好似哽着硬刺,一时难以开口,胸口有如千万虫蛰蚀骨,痛得连呼吸也急促起来,只得捂着头抓紧了岳霄的手,以免自己就这么倒下去。
岳霄下意识便试了试沈清喻的体温,沈清喻并未发热,他不懂医术,可沈清喻脸色惨白,怎么看也不是没事的样子,他便直接将沈清喻搂在怀中,低声道:“你别怕,我们去找大夫。”
沈睿文也跟着到了,他一见眼前光景便吓了一跳,匆匆跑过来问怎么了,沈清喻一口气终于缓了下去,哑着嗓子说:“不必去找大夫,我只是有些头晕,喝些水便好了。”
沈睿文急忙跑去倒水,岳霄扶着他喝了两口水,一面仍执着道:“喝完就去找大夫。”
沈清喻想凌自初的消息也该到了,此时若出了院子,那也许就要错过,便不肯走,只是他吞了一口茶水,那水不过才咽到喉中,便怎么也吞不下去了。他呛得咳了几声,喉间像有什么要涌出来一般,几乎喘不过气,忽而匆忙伸手捂了嘴,生生呕了血出来,渗在指缝滴落。
沈清喻张开手掌,那血中透着暗黑,看上去实在不太正常,他忽然又觉得喉中发痒,张嘴便又咳出几口污血,沈睿文吓呆了,完全不知所措,岳霄还算冷静,只是再不肯听沈清喻多说,强硬将沈清喻抱了起来,要带他去找大夫。
正是混乱之时,忽有一只信鸽从院外飞了进来,落在窗框上,歪头看着他们,岳霄瞥见了那鸽子,如同见着了什么救命法宝一般,提着的心落下来几分,松了口气,说:“你现在就随我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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