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杭会看相,这种变化在他眼里更为直观。
原来的景珏长相虽然英俊,却是骄纵暴戾之相,喜欢欺压弱小,作威作福,好大喜功。身负祖上荫庇,身家富庶,自己却没什么本事,出了校园过不了几年,这些优势都会被他自己败光。加上他性子张扬,少不了得罪人,日后下场不会太好。
那天之后的景珏,模样还是那个模样,整个面相却沉稳不少,除了刚开始的几天,后来对周边一切都十分游刃有余,丝毫不见之前的戾气。
当时程杭对这个同桌并不上心,因此没有放在心上,两人关系逐渐拉近,甚至谈恋爱,都是后来的事情了,他也没有再想起来。
现在想想,其实很多细节都对不上。
好比景珏刚才说导航,一个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应当不至于连当地最有名的景点在哪儿都不知道,每次去一个地方都得开导航。
程杭一开始以为他是路痴,但景珏记性很好,第二次去就不用导航了,他家附近的路,认得比他自己都熟悉。
人际关系、生活习惯、学习习惯……一个人的变化再大,也不会是他这样。
程杭闭着眼睛,呼吸绵长,仿佛已经睡沉了,片刻后忽然撇撇嘴,“一个大总裁,跑去抢高中生的省状元,亏你做得出来。”
当年高考,景珏第一,他第二,就一分之差,程杭不服气很久了。
“明明是我更吃亏。”景珏说道,“你现在给我解个物理题试试?”
“……”
毕业这么长时间谁还记得那些东西,何况程杭当年成绩最差的就是物理。
程杭别开脑袋,把自己挤到座椅和车门之间的角落里,说:“到地方叫我。”
说完只听见旁边窸窸窣窣一阵响,紧接着身上一暖,披了件带体温的衣服。
程杭没动,自己把衣服裹好了,片刻后说:“等醒了跟你说。”
他没说是什么事情,景珏也没问,“嗯”一声,把车载音响关了。
车内顿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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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杭很快睡沉了。
这一觉睡过去,他久违地梦见了和景珏还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候他们俩的事业都刚起步,一个人有空的时候,另一个人永远没空,见面的时间少得可怜,景珏还时常被公司叫走开会。
第一次争吵爆发的当晚,程杭就因为在景珏的公司外边等他下班,吹了好几个小时的冷风,受凉发烧了。
他平时很少生病,一旦病了,却比别人更加严重,一个人倒在他们俩共同的公寓里,因为气得没吃晚饭,连爬上床铺的力气都没有。
他刚发烧时就打电话让人来换了公寓大门的锁,景珏连钥匙都没有,就算回来了也进不来。
程杭那时候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一阵特别响的声音,像是今天打的雷一样响,等雷声平息时,景珏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景珏慌慌张张抱起他赶到医院,傻得鞋子都没穿对,一只粉蓝色带鹿角的居家拖鞋,程杭买的,一只油光锃亮的皮鞋,也是程杭买的,庆祝他第一次实习。
程杭路上一直盯着景珏的脸,看着看着就生不出气了,忍不住一直笑,笑得喘不过气。
景珏一直以为他笑的是自己穿错鞋子的事情,脸面很挂不住,程杭也没告诉他,自己当时只是单纯想笑,没有任何理由。
因为这件事情,很长一段日子里,程杭都都没有再因为加班开会跟景珏吵架。
除非忍无可忍。
程杭后来还梦见上辈子做过的梦。
他坐在景珏车里,长长的一条公路,没有岔路口,也没有白天黑夜,他们就这么一直开一直开,永远也到不了尽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杭感觉有人在搬动自己,勉力睁开眼睛,看见是景珏,眼皮又重重地阖上,连自己在哪里都没看清。
他努力想要清醒过来,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他的意识往下沉,沉到看不见的深渊里。
附身尸体之后,他很少需要这么深沉的睡眠,今天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工厂出来就很困,见到景珏之后这种困意就更浓了,还久违地感觉到了饥饿的滋味。
昏昏沉沉之中,程杭感觉景珏把自己从车上抱下来,路上有人低声问好,经过几道房门开合的声音,自己就躺进了柔软的床铺里。
周身都是景珏的味道,他肚子“咕噜”一声,更饿了。
景珏小声说:“去准备点吃的。”
有人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一只手覆在他的额头,奇怪的是,程杭体温一向很低,这次却感觉对方的手比自己身上更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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