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姚晨打着替朝廷减负的旗号:每次粮食运来运去你们也很辛苦啊,伤民力不说,运送过程还有许多损耗,不如我们辛苦一下替你们承担部分压力喽,要是产量足够我们还能以最优惠的价格卖给你们哟!
张首辅是极为心动的——尽管对最后那句很不以为然,海鱼那么腥,有什么好吃的?百官士林之首不反对,朝中不少实力派也默许了。
再加上其他中立、跟风或媚上的,哪怕有反对之声,觉得不可开此先例,赞成的人也占了多数,此事便定了下来。
皇帝开开心心地下朝,去找姚晨表功。
出乎意料的是,姚晨不在乾清宫,而是被太后叫走,他立刻找了过去。
除了日常请安,皇帝平时并不常到仁寿宫。他与太后并无血缘关系,他只是先帝与太后的侄子,先帝仅有一子,与太后所生,就是原太子,可惜得了重病去世。当年先帝突然驾崩,宗正论了宗谱,他居然是最近的皇室血脉,就被临时拎过来凑数,从濮阳王一跃成为皇帝。当时登基的时候他才十二岁,遂由太后垂帘听政,掌理朝廷与宫中事务。
因此,两人关系并不亲近,就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亲戚,皇帝对太后是敬重多于孝爱,太后则视皇帝为自己的责任,用心教养,却也算不上疼爱。
皇帝到仁寿宫的时候,姚晨正在与太后说话。
太后见皇帝过来,打趣道:“你们还真是如胶似漆,我才把人借走一会儿,皇帝就追过来了。”
皇帝少见地没有反驳,他甚至心里泛起一丝甜,没错,我和姚晨就是这么要好。
他笑着回道:“娘娘,你笑我可以,但景行面皮薄,怕是要不好意思。”
太后挑了挑眉,姚家小子面皮薄?她怎么不知道。
“景行正在和我说他的小侄女呢……”太后说着说着,想起什么居然乐了,“你来和皇帝说说,她叫什么名儿?”
“姚爱军。”姚晨道。
“噗!”皇帝也笑了。
姚晨面无表情,你们的笑点也太低了。
“是我大哥开玩笑,他说我不爱军武,带坏了家里风气,要是他有孩子,就要取个爱军、安/邦、定国之类的名字。”
“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当时你娘进宫向我抱怨,学你说话,什么‘文人只要动动嘴,武官就要跑断腿’,把你爹气得要用家法。”太后笑得开怀。
“哦?还有这种趣事?”皇帝也跟着乐,全国最尊贵的两人拿姚晨的黑历史涮他。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姚晨无奈。
“你也真是促狭,居然真的起了这样的名儿,也不怕害了你侄女,议亲的时候怎么办?”太后假意嗔怪。
“您可冤枉我了,这分明是大嫂的主意,”姚晨推了个干净,“反正我大哥现在也没办法收拾我了。”
太后年少时与姚晨娘亲有来往,将他视为晚辈,叫他过来也是怕皇帝为难他,现在看皇帝与他颇亲近,也放了心,又逗趣了一番,便心情舒畅地放人了。
姚晨两个哥哥均已娶妻,宣府一战后,姚晨母亲病逝,二嫂殉夫,大嫂因怀孕硬撑过了那段时光,诞下一女,就是姚晨唯一的侄女。
皇帝不知道该怎么向姚晨示好,他想尽力为他家做些什么作为补偿,之前已经追封过全府男丁,就试探地问要不要赐牌楼给姚晨二嫂,表彰其贞烈。
牌楼亦称牌坊,为朝廷表彰功勋、科第、德政以及忠孝节义所立,家族村落若有牌坊,可谓光宗耀祖,选近闻名,乃至流芳千古。这本是好意,大多数牌坊也确实彰显高义厚德,丰功伟绩,教化世人,但难免有些家族为了名声压迫族人,苛待女子的。尤其到封建等级越发森严的时候,对女子的压迫简直闻者惊心,令人发指。
姚晨虽极度惋惜二嫂的命运,却拒绝了皇帝的好意。
二哥妻子出身书香世家,读女诫,识纲常,和二哥相敬如宾。在姚晨的印象中,二嫂是非常温柔可亲的,与家人相处也极融洽。收到丈夫死讯后,她痛不欲生,跟着姚晨的娘亲病倒了,姚晨安排了大夫让其静养。他当时忙着向朝廷请愿打仗,而且刚接手姚家这个大摊子,难免有疏忽。
一日清晨,忽然就收到她悬梁自尽的消息,他心生奇怪,快病愈了才想起自绝,这不合常理。后来他查出,在二嫂殉节以前,收到过她娘家的一封家书。家书到底写了什么,他并不知晓,已经在二嫂死前被她亲手销毁了,但其娘家在悼念时透出来的哀伤有余却认为她死得其所的态度,让姚晨瞬间明白真相,渐渐与他们家断了往来。
对比之下,他大嫂虽然是出生一般,大字不识,平时也有小家子气的毛病,却是最坚强最有韧劲的那个,在失去丈夫和家里女眷全都病倒的情况下,撑着怀孕的身体,承担起管家的重任。没有她打理好府中一切,姚晨也不敢放心出去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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