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变了天,好日子都随着照片相册一块儿封进樟木箱。
苏召清退伍之后不找工作,终日饮酒,有时候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苏云台,从他眉眼下颌直看到手指手掌,这眼神里含着不信任、不妥帖、不释怀。往后苏召清变本加厉,对温遥动辄打骂,温遥便抱着苏云台,一句话不说,只流眼泪。
这变故也波及了苏云台。
苏云台游泳这方面一直出挑,高考时打算报体育特长生,有一回出门训练,正收拾泳衣泳帽,不巧叫醉醺醺的苏召清看见了,也不知哪点招惹了他,上来就按着苏云台的脑袋骂,小杂种,婊子养的,嗓音粗粝,特别难听。苏召清是个退伍军人,醉了酒力气特别大,苏云台一路被他拎到外头洗拖把的水池,开了水直接被按进去,慌张间呛了水,苏召清一双手跟钳子似的紧,把他脸压在池底,一口气喘不上来,苏云台几乎要死过去,眼前朦朦胧胧一片,耳朵里却听得清楚。
苏召清还在骂:“你妈是个婊子,不知道跟谁操出来你这个小婊子,去死啊,都去死了……”
几近背过去时,才有邻居发现,三五壮汉跑过来架开苏召清,救了苏云台。
可这一出之后,苏云台再也下不了水了。
一下水,耳朵里就哐哐直响,苏召清的声音夹在里面,又阴又毒又狠,说温遥是婊子,他也是。这声音几乎要压碎他,让他喘不过气,一池子明晃晃的水,鞭子似的轮番抽在他身上。
疼得要命。疼得永生难忘。
所以苏召清看上了个小姑娘,闹着要离婚的时候,苏云台其实松了一口气,他以为一离婚,这些破事烂事恶心事都能过去,哪知道冥冥之中,处处狗血,苏召清杀人坐监,温遥临死之前,告诉他,他还有个弟弟,比他小八岁,住在安济医院的特护病房。
温遥说不出整话,临死前只能挣动嘴唇,苏云台居然看清了,温遥说的是:云台,照顾他。
料理完温遥后事,苏云台去过一趟安济医院。
S市有名的私立医院,就连小护士都特别热情,一路引他到了特护病房。苏云台隔着门向里望,病床上只有一副瘦弱的身躯,薄得几乎要陷进床铺里,四周布满各种医疗仪器,滴滴答答规律地响。
主治医生看见他,狐疑望了一眼。
苏云台走过去挺大方地自我介绍,问病人病情。
医生还警惕呢,不肯说。
苏云台笑笑,说从前都是我母亲来,往后她来不了了,换我来照顾。一面又掏出身份证,递给医生看。那医生一见身份证就笑了,说你是他哥哥呀,你母亲总坐在他床头说你的事,说你游泳很好,在水里跟飞鱼似的。
苏云台没笑,只问病情。
医生给他捡了关键的讲,说病人去年出了车祸,弥漫性脑出血,时好时坏,多数时候不清醒,现在还有肾衰的迹象,目前不太乐观。
苏云台点点头,又问医疗费是怎么算的。
医生上下打量苏云台,看着病房里的人眼神微暗,说肇事司机留过一笔款子,但这是私立医院,加上这样的病情,每日的花费堪比拧开的水笼头。那笔钱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细算算,再过两个月,也就耗得差不多了。
苏云台听着他说出一个数字,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点点头,说知道了。
临走前苏云台看了看门上的名字,与他的颇像。
苏云卿。
他们竟然让他姓苏。
tbc.
啊终于快写到娱乐圈撕逼了,激动地搓手手。
第6章
三月的末尾,雨下得倒勤快起来。苏云台惯常懒得出门,一下雨更没劲儿,往阳台上搬了个小沙发,窝在里面看宋臻留下的剧本。
剧还是《一念成谶》,可大改过,原来那戏子是男一号,师父留下的小儿子是男二号,现在倒过来,以小儿子的视角重写了,看得出来编剧仍是对斯文狠绝的戏子有偏袒,可着劲儿给加戏。苏云台想想,宋臻倒也不算食言,这戏仍是为他量身定做,只不过捧的是陆小为。
苏云台小时候跟温遥学过两年戏,吃了不少苦。小孩子么,大抵都是想出去玩的,扳腿扳腰扳胯,一句唱词几段独白,练上个把月的都有。苏云台不乐意,跟温遥对着干,让他站他非要躺,叫苏召清知道了,揍了一顿,这才老实。可能是忌惮那一顿揍,也可能是身体里真有那么点基因,苏云台唱得不错。
后来有一回,高中里要才艺表演,全班联名推举苏云台去唱一段儿,给班主任的理由是,他长得好看。
那时候苏家已经落魄,温遥靠在超市当收营员赚钱度日,舞台上那点风光早成了如烟的往事,缥缈得如同上辈子的恍惚一梦。可听说儿子要上台,一双眸子又亮得惊人,回家翻出大衣箱,硬是凑出了一身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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