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这一路终点就在眼前,两个人不尴不尬捱了大半日,终于到了任务点,抬头一看,这儿连医疗站都算不上,只有个毛坯——房子还没建完。
说是没建完,病人倒是已经有了,出来的医生是个欧洲人,他忙得厉害,夸张地舞动自己的双手,招呼来两个当地人,让他们帮着搬物资。这两人还不会说英语,苏云台同他们比划了一阵,夯不啷当听明白最开头的一声“Hello”。
氧气瓶在这儿是个稀有品,直接送进了就近的一顶帐篷。车上物资不少,前前后后搬了二十来分钟,主治医生总共也没和他们说上几句话,倒记得给他们分了一顶帐篷,晚上还送了点烤肉和水果,这个欧洲男人很高,脸上有不少晒斑,他说烤肉是附近村民特地送来的,感谢他们带来的希望。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平实,“希望”两个字在这儿不是煽情的工具,苏云台点头,低头剥了个橙子,想想《广袤之地》拍摄的初衷,这大地上的人与物,生与痛,戏到底是演不出来的。
送走最后一个任务,两个人心尖儿上都松了松,可能是卸了货,赶往哈博罗内的车都更快了。三个人直奔机场,与接应的人联系上后,飞往开普敦。
在茫茫原野上飞驰了一个星期,苏云台和霍舟憔悴不少,头发细细碎碎挡在额前,颇有风尘仆仆归家而来的意思。
到了开普敦,高万骎自己开了车来接,上来先拥抱,再说想死他们啦,女同胞太过强势,他与代衡过得很苦。
一路上,高万骎把他们的经历说了个七七八八。苏云台和霍舟走后,他们还在陈医生那儿留了几天,接到一个噩耗,原先救的那重伤者还是没挺过去,死在了医院里。这么多人合力救下的人,还是没能活下来,几个人心里不好受,陈医生安慰了几句,生生死死,他倒看得很开。后来护士跟他们讲,陈医生一个人在医疗站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一夜,这是他的习惯,一年里总要坐上多次。
说完了沉重的话,高万骎沉默一阵,再开口说到晚上的宴会,最后一站在巨石滩,是个野餐圣地。这个点儿北地正带着人在超市买菜。他们在开普敦的住处是栋独立的小楼,带厨房,几个人合计一下,想着横竖是这一程的最后一夜,怎么也得丰盛点,有个好收官,于是各自偷偷出了点钱,打算祭祭五脏庙。
到达住处前,高万骎还说了一件事,他们这一队出了点矛盾,主要在周絮文和北地之间。周絮文原本要和霍舟挂单线任务,半道儿出了个燕一汀,强行给苏云台截了胡,据说她当晚就给经纪人打了电话,节目组也来表达了歉意,愿意作出补偿,谈了一晚上,没谈拢,后来是上头有人出面,几经斡旋,才把事压了下去。
苏云台坐在后座儿听,想想这个“上头的人”出面也不算冤枉,他自己带出来的人闯了祸,可不就得顶着。
事情被压下,周絮文情绪也被压下去不少,上镜演得勉强,有好几回,跟拍师傅都在摇头。北地肠子太直,给点破了,周絮文和她不咸不淡地拌了两句嘴,往后时不时也有针对两句,场面不至于难看,但也没一开始那么热络。
最后高万骎告诫苏云台,当着周絮文的面,这事儿就别多提了。
说是这么说,见到周絮文时,小姑娘表现得还算过关。几个人在厨房里来来去去,又有镜头跟着,倒也和谐。
他们备的菜不少,装了十来个食盒,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巨石滩,夕阳已落,余晖仍在,这是个光与暗交接的时刻。
节目组预先布置过场地,摆了张小木桌,有鲜花、有枯木,四周打了光。
八个人坐在席面上,把这最后一幕演完,灯光底下,热菜暖汤,虽说本质还是在演,但这样的场景仍是让人动容。一顿饭吃到后面,苏旭和周絮文还给吃哭了。最后代衡捡了根树枝,在沙地上写下《广袤之地》四个字,还画了个歪七扭八的爱心,八个人围着爱心拍了张照,成了整趟行程的最后一幕。
跟拍师傅一停机器,几个人还没从情绪里走出来,愣了愣,才慢慢从沙地上站起来。这会儿不是真人秀的参与者了,是真正的自己了,周絮文本来提着一口气的笑容散下来,晃晃头,把粘在膝盖上的沙子拍下去。
不知是谁提起来,说刚刚有镜头跟着,总归不能真正放开,想去沙滩边的酒吧续摊。八个人都是风头正盛的明星,再聚不易,这一声出来,都跟着应了。
既然是集体行动,苏云台也不好推脱,跟着一道走过去。
进门前,周絮文把他叫住了。
转身那会儿,苏云台还想,小姑娘要是这个时候闹开,他该摆个什么态度出来。结果人不是来闹的,是来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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