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倒是好找,就在门口的警卫室。宋臻敲门时,他刚往杯子里扔了一小撮茶叶。
丁弈没跟进去,就在门边守着,养老院里老人不多,聚在院子里晒太阳,吃瓜子,见着陌生人,时不时扫一眼过来。
宋臻没称呼他“文警官”,来之前丁弈已经打听清楚了,他现在姓“张”,院里的人就喊他“老张”。五十出头的年纪,戴着副老花镜,木愣愣的一个人。
老张给自己倒水,看了一眼门外,一边问:“找谁?”
宋臻直接了当,说找你。
皱巴巴的一张脸,笑不动似的弯了弯嘴角,老张给他指了张凳子,递给他块垫板,上面是访客登记表,说:“都要填。”
宋臻没接,也没坐,说我来找你谈个案子。
老张问:“什么案子?我是门卫。”
宋臻掏了烟出来,给老张递了一根,说:“苏云卿,这名字你还有印象吗?”
老张夹着烟没动,向后缩了缩,外套本来就宽大,这一下显得他人更小了,还有点佝偻的样子。他摇摇头,“没印象了。”
“那就是以前有过印象。”宋臻指了指凳子,叫他坐,“说说。”
老张没敢坐,只管摇头,“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案子,我没查过案子。”
“老先生,”宋臻笑了笑,换了个称呼,“你姓文,你是个警察。你查过苏云卿的车祸,去医院看过他,还去找过他大哥。”
这回“老张”倒没急着否认,他缓慢地摘了眼镜,用衣角一点点擦,灰扑扑的眼睛眯着,打量来人。
宋臻说:“这么久了,你一直没走。”
“走去哪里?”老张咕哝一声,可能是笑,“总有一天的。我就是想看看,谁先来。”
老张说:“你是害他的人?”他把眼镜戴上,仔细看了看,又摇头,“你不像。”
宋臻问:“怎么不像?”
老张摆摆手,把烟点了,他的视线从烟雾里透过来,“你管苏云台叫他大哥。”
宋臻说:“你还记得他们的名字。”
“哪儿能忘,”老张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抽烟,“我最后一个案子。”
兴许是烟太好,他还把烟杆子凑到眼前瞧了瞧,滤嘴上有字儿,洋文,不认识,也就作罢了。他说案子没办完,这是遗憾,可若是真办了,命都要搭进去。
车祸案子,本来没什么好查,起先他也没在意,后来那肇事司机在牢里被捅了两刀,送医后命是捡回来了,问起来却什么都不说,最后监狱里报了个犯人斗殴,草草了结。可能真是警察当久了,本能地觉出里头有猫腻,一查档案才发现,作为关键证据的监控录像没了。
局里对这案子不热情,一来怕担责任,二来可能是有人递了话,他就一个人查。当年出事路段左右都在施工,人不多,商铺更少。后来还是听说当天附近有垃圾车经过,他去环卫碰了碰运气,找了垃圾车的摄录设备,才得了一段车祸当时的录像。
宋臻说,这么巧。
这是怀疑的意思,老张也不在意,反问这世上哪一件事不巧?
宋臻不动声色,示意他继续。
老张把烟抽完了,捧起了茶杯,“拍的其实不清楚,那垃圾车的司机上工时喝了酒,把车停在对面车位上,自己睡大觉。怎么发生的没拍到,镜头只拍到一个小孩飞了过来,好像还穿着校服,白底的,他砸在地上,像个番茄一样裂开,血肉模糊的一团。”
宋臻问:“当时人还醒着吗?”
老张不客气地哼:“我只知道他不动了。”
宋臻又问:“现场还有别的东西吗?”
老张抬起眼,干巴巴的脸皮抖了抖,“有血,有他的血,你还想要什么?”
话里透着不乐意,毛刺似的,宋臻八风不动,道:“既然没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张眼珠子生硬地转了一圈,才回:“你不是害他的人,但你们是一丘之貉,一个路子的。”
宋臻笑了,“不一样,我先动口。”
老张愣了愣,叹气,放下杯子,“那会儿没意识到这小孩的来历。我把录像带回局里,请人处理,想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细节,隔天我就收到消息,帮我处理的技术员调离原岗位,人都联系不上,最后是我局里的一个老朋友,跟我透了底,说是这事不让查,查了准出事。我想想牢里挨了两刀一声不吭的犯人,就自己把录像删了,把工作辞了,一走了之。”
宋臻说:“你还是没回答,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肇事司机一出狱就躲去了老窝山,能走多远走多远,这警察不仅隐于闹市,还守在苏云卿出车祸的地方,这本身就不正常。
老张摇头,谁知道呢,人嘛,就得找个方式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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