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没有外伤,一通电话的时间,苏云卿脸已经煞白,喉咙里嘶嘶地呼出气。丁弈怀疑他内出血,眼见人坍圮下去。他蜷在苏云台胸口,怕冷似的,鼻息打在他耳畔,混着声音送进他耳朵里。
“大哥,我好疼啊。”
苏云台问他,“哪里疼?”
苏云卿按着小腹,一头冷汗,晕晕乎乎去攀苏云台的背,“真要让我爸得逞了。我走得这么悄没声儿,你说,他怎么哪儿都能找到我?”
这话没人应,苏云台抬头问丁弈,医护在哪?
丁弈皱眉,手上猛打方向盘,当街掉了个头,“老郑堵在了市中心,我们直接去医院。”
苏云卿咳了两声,声音都低了,“大哥,我其实不饿。我就是想起来,以前温遥也给我蒸过一屉包子,我坐在院子里,草没人打理,长到我腰这么高……她就站在小窗口冲我笑,到处都是水汽,问我饿不饿……”
苏云台去握他的手,五个指头尖尖都是白的,他问丁弈,医院还有多远,问到一半,苏云卿没声儿了,他又去抬他的下巴,苏云卿吧嗒一下眼睛,嘴角还勾了勾。
“也就那天,她跟我讲,我还有个大哥,叫苏云台,她说你很会游泳,在水里和飞鱼一样。”苏云卿动了动脑袋,有昏黄的光跳在他眼皮上,“我说我不会游泳,温遥笑一笑,想说话,又没说……我猜她要说让我爸教我,话到嘴边她自己都不信。没人教我,我连个院子都出不去。”
苏云台眨了眨眼,这声音贴得很近,迷迷糊糊得又像是远处飘来的,他不敢低头,去看一看苏云卿的眼睛。
丁弈一路踩足油门,抄了不少车,他跟苏云台讲,和他说话,不要让他睡着。
苏云台便去捏他的手,说那我教你。
苏云卿听见了,还挺了一下腰,“你自己都不会了。”
“你醒醒,我们不走了。”苏云台拍他的脸,“你想看方明渊遭殃,我们就看。”
苏云卿笑了一下,揉一揉眼睛,太困了,“以前宋臻问我怕不怕死……你猜我怎么说的?”
苏云台道:“你说不怕。”
“嗯。”苏云卿点点头,“他又问我怕什么。”
苏云台问:“你怕什么?”
苏云卿努力仰起头,嘴唇贴着他温热的脖颈,贴近他皮肤下奔涌的血液,那么轻的一声,震得他颤抖。
“我怕失望。”
苏云台终于低下头,看见苏云卿毫无血色的一张脸,瞳仁显得越发深黑,眼睛转来转去,找了许久,最后才定在他身上。他明白这一声失望,苏云卿对母亲失望,对父亲失望,对自己也失望,他还能失望更多,他即将要失望更多。
也就一瞬间,他的眼神又跳了跳,身上的恨意与恶意终于露出来,山呼海啸地把他压倒了,他伸手去抓苏云台的领口,他的牙透着白森森的冷气,苏云台几乎以为他要咬死他,可苏云卿攒足了力气,只说了一句:“我不想死。”
四个字,连成一线,眼里的光都要散了。
这一回才真正说到了头,怀里人眨眨眼,累极了似的,轰然睡下去。
第79章
这一闭眼,苏云卿就没再醒。
丁弈赶着把人送到医院,CT上看,苏云卿的腹腔出血严重,怀疑是脾破裂。上了手术台,血压直往下掉,十来分钟,一口气就没撑过来。
医生说,他的脾脏破裂,胸腔和腰椎也有出血点,病人生前可能受过冲撞。内出血一开始不易发现,等到休克,已经是最为凶险的时候,人常常就这么没了。
苏云台听着话,眼睛眨了眨,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回病房时看见了老郑。一米八的汉子,低头蹲在门口,见苏云台过来,没说话,就囫囵擦了把脸。安济医院带来的医护也在一旁,瞧着有点不知所措,想开口又找不着话,苏云台摆摆手,先把话头掐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屋子里就苏云卿一人,兴许是没忍心,脸还没蒙上。苏云台站在床边,看了看,看了又看,把他头顶的发旋理了理。几根头发冥顽不灵,拧得很,平日里苏云卿也不管,说这是随主人性子,别人拧不过他,他怎么好去拧自己的头发。
歪理邪说,当时苏云台这么评价。
现在倒安安静静任人打理,苏云台把他头发理顺,抚平,最后还是恢复原样,苏云卿就这个性子,勉强不来。
想想当年头一次见到苏云卿,也是差不多的情景,那会儿苏云台站在病房外,往里面看,小小的一个人,陷在病床上,虽说也是一副惨白的样子,但人是活着的,如今外头天已经黑了,人声也小了,这病房里只剩他一道呼吸。
出来时苏云台还有点恍惚,在走廊上打了个趔趄,丁弈快步扶了扶,苏云台闭了闭眼,睁开眼睛见是丁弈,轻轻把人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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