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说:“盗取帝王尸骸摆阵,难道不会惊扰亡人, 造成大量的恶业吗?韩家信誓旦旦地认为整件事不会对小男孩产生损害, 却从没想过盗墓也算作恶,没想过上天会把恶业记在他的头上?”
他想到了韩铎。
二十八岁, 姓韩,来历神秘。他又不傻,当然第一时间联想到韩铎头上。更别说后者一身恶业, 板上钉钉跟玄学界有关。
柳仓这下完全搞不懂林景的脑回路了,但还是老实答道:“你说得不错, 盗遍历代帝王墓葬,的确十恶不赦。但摆阵救龙脉, 不亦是功在千秋, 善业无数吗?”
“二十年前的韩家, 还在玄学协会中掌握大权,这个主意虽然是他们提出的,但过程是整个玄学正道共同完成的。摆阵前就已经说好, 所有的恶业,我们分担,所有的善业,我们平摊。”
“大阵摆成后,需要制仪开启。制仪那日,几乎所有正道人士都去了,那场惊天动地的仪式,全程分列阵、化法、引渡、开阵。合众人之力化万法之法、度万灵之愿,必须集合异常庞大的力量,才能达到救龙脉的目的。所以那场仪式,我们每个人都有份参与。”
“‘天子’作为大阵的阵心、愿力的媒介,需要完成开阵的最后一步。虽然他那时才八岁,但灵魂纯澈,天赋异禀,这个步骤对他来说,很简单。”
“可是……”柳仓说,“仪式进行到最后一步时,那个孩子,沉默了。”
“他没有履行自己的责任,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他就是站在那里,沉默着,不管韩家长辈和其他人如何呐喊,都没有反应。”
“我们无可奈何,因为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能擅离原地,否则大阵就真的失败了。”
“过了不知多久,异变突生,大地开始震动,山体开始崩塌,仪式真的进行不下去了。我们急忙离开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整个龙墓坍塌陷落。如果你现在去找,还能找到二十年前昆仑山地震的新闻。”
“那个孩子呢?”
“他留在了里面,不知是死是活,至今没有消息。”
林景说:“如果仅仅是这样……为什么要用‘叛变’两个字形容他?也许……他只是被这么大的动静吓傻了,不知作何反应。”
柳仓长叹一声,“因为伴随事故失踪的,不只是那个孩子而已。如果仅是仪式失败,如果那孩子真的什么都没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龙脉,也随之消失了。”
林景心中一跳,“什么?”
“那场事故过后,韩家人发现自己再也沟通不了龙脉,借用不了龙脉的力量。整个昆仑山死气沉沉,变成名副其实的‘龙墓’。而天下龙脉的分支,也出现了不同异状。”
“韩家自此退出玄学协会、退隐玄学界、避居昆仑山。他们自称昆仑守墓人,守着那座死气沉沉的龙墓,韬光养晦了二十年。”
饶是林景,也被这番图景牵动了心神。
与此同时,他第一时间想到,如果龙脉消失真的是因为“天子”,那么巨大的恶业降到他头上,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您知道那小男孩,叫什么名字吗?”
“当时只叫代号,还真没人提过他的名字。”柳仓摇了摇头,又说:“韩家退隐前,在玄学协会一手遮天,整个玄学界的格局都很稳。可是他们退隐后,留出巨大的权柄供人争夺,一时间各大教派陷入内斗,争得你死我活。圈子里的风气观念,就是这时被破坏的。”
“一部分新派主张积极入世,利用自己所学,壮大玄学势力。另一部分旧派思想保守,还像从前一样低调行事。原本两派没有矛盾,但新派入世后,行事肆无忌惮,任意玩弄命运、不顾善恶。旧派看不过眼,一番争斗失败后,只能退出玄学圈子。”
林景问道:“我猜,您是支持旧派观念的?”
柳仓犹豫了一下,说:“新派打着‘善恶终有报’的旗号,张扬行事,却从没见着恶报,便自以为是正义的。我不赞同这个,事实上,玄学界正在发生一件很恐怖的事,可是所有人都没注意到——”
“——五弊三缺,很久没应验过了。”
林景听到这里,不动声色地收起脸色,低头给自己斟茶。
“玄学家探查天机,逆天行事,五弊三缺就是对我们的惩罚。可是现在,大家集体逃脱了。那么其他的恶业呢?也都得不到恶果了。”柳仓说,“玄学,已经从根子上出现问题了。”
林景慢吞吞地问:“既然你们也知道业力这个概念,难道就没有办法测算吗?自己身上携带多少业力,连自己都不知道?”
柳仓一愣,“还真没听说过有能算这个的,柳家精研命卜相三术,都不知道怎么观察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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