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喝口茶,沈晫笑笑道:“冯老板买什么关子,快把事情经过告诉我吧。”
“好好,我说还不行吗。”冯老板放下茶盏言,“那年红先生十六,考上秀才的第二年,正是春风得意时。听闻他在谅州府与同窗喝茶时,遇见几个学子大谈女子德行。那些学子言明女子无才便是德,应循规蹈矩,一旦有了错漏就该被押送衙门,定其罪,严厉惩处。”
沈晫挑眉,标准的男人至上思想。认为女人是男人的附庸,只能当一个物件看。
“这些言论恰巧被红先生听见。”冯老板笑笑抿口茶问,“你可知红先生做了什么?”
想了想,沈晫道:“肯定上前和那几个学子讨论,用自己的观点去辩驳。”
“红先生若有这般有礼,也就不会被非议满口脏语。”冯老板摇摇头,想起红先生所做所说不由觉得好笑,“红先生自然上前辩驳,只是他说的话不够斯文。”
读书人确实穷讲究,沈晫不以为然,能不斯文到哪里去?总不至于跟泼妇骂街似的。
“红先生斥责几名学子,道他们未建功立业,未对国家有贡献,只知盯着女人逞威风。殊不知他们的母亲、祖母、乃至无数辈老祖宗都是女人,而他们自己也是女人所生。若早知会生出这些个玩意儿,恐怕他们的母亲生产时恨不得把人塞回肚子里。”冯老板笑出声。
红先生的原话可比冯老板的转述难听多了,专对人下三路骂。这一骂,双方都出了名。被骂的学子被贴上不孝的标签,每每遇人都被调侃:还没被母亲塞回肚子里吗?而红先生从此被人认为出口成脏,粗鄙不堪。两人因此坏了名声,考核德行时被刷了下来。
那些学子自知功名无望,一蹶不振。相反红先生自得其乐,依旧过得有滋有味。
沈晫听完冯老板的话,颇为欣赏红先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拼着功名止步也要为世间女子说上几句话,红先生做了。或许有人会说:也许当时红先生并不知道后果如此严重。
聪慧的红先生怎会想不到出言的后果,他是知道的。红先生知道,依旧这么做了。
“红先生有点意思。”沈晫一笑,“这样一位教书先生,想必教学别有一套。”
沈晫打算去见见红先生,冯老板让一个伙计给他带路。沈晫告辞随伙计去找红先生,走着走着发现路很熟悉。左右看看,他恍然大悟,这不是回家的路嘛。红先生也住附近?
红先生的住所和沈宅距离很近,只隔了一条街。伙计将人送到便走了,沈晫上前扣门。
一位中年门房打开门,好奇打量沈晫:“这位公子,请问你找谁?”
“我找红先生。”沈晫微微颔首,“书铺的冯老板介绍我来的。烦请通报一声。”
“稍等。”门房关上门,急忙去书房。恭敬走进书房,门房见红先生在练字,等在一旁。
手腕轻动,分外认真的红先生行云流水写完一幅字。他着一身暗红衣袍,背脊挺直,站如松柏。红先生面容俊朗,一举一动虽含书卷气,也不乏刚劲。他放下毛笔道:“什么事?”
门房弯腰回话:“一位公子上门来,说是冯老板介绍的。先生见还是不见?”
“既然是冯老板介绍来的。请他进来吧。”红先生将刚写好的字放在一边,用镇纸压住。垂眸拿毛笔,红先生再度提笔写字,似乎来者不管是谁都不能打扰他的雅兴。
行礼,门房恭敬退下。大门打开,门房请沈晫进院,并未多话将人带去书房。
迈步进书房,沈晫仔细打量正在写字的红先生。原本他以为红先生思想不拘一格,气质应与寻常读书人不同,即便不是带着邪气,也该洒脱随意,却没想到如此正派。
门房退下,红先生埋首写字,并不搭理沈晫。沈晫好奇走上前,观察红先生写字。
沈晫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写字可以这么好看,手腕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这样一个读书人,为什么不愿意继续往上考?此般风度之人自有自己的傲气,岂会受一次挫折就放弃。
红先生写完一幅字停笔,含笑欣赏。沈晫拱手:“在下沈晫,打扰先生雅兴了。”
放下笔,红先生拿起写好的字吹一吹:“你找我何事?居然让冯老板松口。”
“我打算在五湖村办学堂,想请红先生做教书先生。”不拐弯抹角,沈晫直接说出来意,“还有一件事,我看了红先生写的话本,想来问问何时写后续。冯老板可急着呢。”
“做教书先生的事你另请高明。”红先生放下字,“至于话本后续,且等着吧。”
沈晫早料到会被拒绝:“我能问个问题吗?红先生为什么不继续往上考?你不想金榜题名?还是不想做官?十年寒窗不就为了一朝登科吗?先生可别用名声已毁的借口敷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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