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平身。”
贞文帝走到大厅中间的书案旁,仔细看了两眼宫女手上举着的字。“这是黎六元写的字?”
黎池姿态恭谨地回到:“回陛下,确是臣所写。”
“这四个字写得不错!横撇竖捺的起承转合间,锋芒半隐半露,既不显得软弱,也不过于锋利。”
黎池的直觉告诉他,皇帝这句称赞的话,不仅仅是称赞这么简单。“臣谢陛下盛赞。”
“朕就是实话实说,还真不是盛赞。”贞文帝将落在纸上的视线,转移到黎池身上,目光深沉莫测。
“朕听说你在乡试和会试时,用的笔迹不同,怎么想起来换一种笔迹的?”
黎池脑海中浮现的第一想法是:幸好他殿试时用的笔迹,和会试时用的是一样的,并没有用回之前的那种。否则笔迹反复无常,就过于明显了。
但是,心念电转间,黎池又开始思考皇帝的这个问题,他要究竟怎么答才合适?是答得虚假,还是实话实说?
这算是他第一次与皇帝交谈,第一印象的最终确立很重要。 “朕听说你在乡试和会试上,用的笔迹不同,怎么想起来换一种笔迹的?”
……
这是黎池第一次与贞文帝交谈,那他要给皇帝留下一个怎样的第一印象呢?
或者说,黎池想要在贞文帝心中树立一个怎样的人设?
先前的‘温雅翩翩务实君子‘人设肯定不能推倒,只能在这之上增加。
又结合到贞文帝的问话,说明贞文帝已经知道黎池会试上转换笔迹的深意。那么,黎池在贞文帝心中,必然已不是一个纯真无邪的形象。
贞文帝心目中的黎池,现在或许还未有一个明确的形象,但必然不是一个纯真无邪、不知世事险恶的人。
而黎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快速地在贞文帝那里树立一个形象或说人设。一个对他有利且又不易崩塌的人设……
在贞文帝意有所指地夸赞黎池写的字时,他就已经有所戒备感应,等到贞文帝问出这话时,黎池的思绪更是极速飞转:
纯真无邪与工于心计,两者之间横亘着一道天堑。而这两种性格,其实都不适用于官场,或者说都很不讨绝对上司即皇帝的喜欢……
黎池抬头,看向比他高一个头的贞文帝。
直视皇帝这个动作,是很无礼的。可黎池就是那样地直视着贞文帝,神情明悟而无奈,整个人却又显得透彻且平和。
与贞文帝对视过之后,黎池低头恭谨地回答道:
“回陛下,因为世间千种人有千种面孔,除却极少数生来就大奸大恶之人外,其余人其实都说不上是好人或坏人。
他们或受身边之人影响,或受立场阵营裹挟,或受其自身的一时见识所限。这都会使人在某些时候,做出一些于他人不利的事。
而臣在会试上转换笔迹,不过也是胡乱地揣测:或许在会试时,会有人做不利于臣的事。”
黎池回答贞文帝时,语气和语调并不刻意,也不是那种冰冷无机质的无波无澜。
而是一种看得透彻之后的平和,语气平和、语调也平和,就如同他现在整个人一样,透彻而平和。
贞文帝,幼时就跟着大燕开国皇帝东奔西走,定国后又从众兄弟中脱颖而出夺得储君位,登临大宝后二十年来调理国政、制衡朝臣,交锋过的人、经历过的事实在太多。
这样一个皇帝,想在他面前自如地玩弄心计?那怕是嫌命长了。于是黎池选择回答得虚实夹杂,以真实想法为主。
贞文帝看着低头答话的黎池,半垂的眼中有欣赏的神光闪过。
确实,相比纯真无邪不知险恶的,或者工于心计玩弄权谋的臣子,贞文帝更喜欢像黎池这样的臣子:
知人心险恶,却不回击以同样险恶的手段;知权谋算计,却不玩弄权谋;知世故,却不世故……看过、见过、经历过人心险恶,却依旧坚守本心。
哪怕这黎和周已经猜到会试中有人对他用了手段,却依旧没有顺势揭露或兴风作浪,只以‘胡乱揣测‘四字轻巧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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