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诺警告后的第五天,台风还在继续。
房船上千疮百孔,墨菲爬来爬去地修木板。他向海上望去,看见了有琅琊岛的船只已经随浪漂泊得很远,到了他的跟前。
这些人也看到了墨菲。他们大概是十多个人挤在一艘大船上,衣衫褴褛,看起来就很可怜。
墨菲远远地打了个招呼。
然后这些陆地人看清了墨菲是个客家人,便露出有点不屑又有点怜悯的样子,开船远离了。
夜里,暴风的余波再次侵袭而来,大浪在漆黑的夜幕里如同噬人的巨兽,摇撼着天和海的界限。
墨菲的船进了水,他将底下完全封住才保证了吃水量,但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
他站在房顶上,看见四面八方都是黑色的。
未来也是黑色的。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这句话好像很适合这个情景。
墨菲掏出手机,一边拍摄起了远处的乌云和暴风,一边开始大声呐喊。
一开始是呐喊,后来他放声高歌。歌声起初像割裂天地的雷霆,几乎要将台风都压制;后来像是雨中漫步的神明,挥挥手将所有巨浪拦截;最后又像圣洁的镇魂曲,穿透了所有的风和雨,安抚着在场所有生灵和死者。
接着,他们忽然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那声音肃穆而庄严,像海神波塞冬的王权在海面上铺展,刹那间将所有的狂风骤雨都凝滞在时间的河流中。
世间陡然间静的可怕,只有这个声音从容退去。
支离破碎的船只在海上晃荡,幸存者一一露出海面,墨菲站在高处四处眺望,但什么也没有找到——声音的主人已经离开了。
所有的风暴和余波都在这一天离开。就好像海神下达了他的指令,于是整片海令行禁止,平息了它的愤怒。 以诺警告后的第六天,海面风平浪静,海风和缓悠扬。
留在原地的救难船能走的都已经走了,剩下走不了的还在等其他陆地过来的支援。要是在等不来支援,他们可能要靠自己在海上谋生了。
墨菲行驶着自己的船,漫无目的地随着风流浪。
他以为以诺会很长一段时间不出现,但神奇的是,以诺第二天就出现在船舱里了。
他突然出现,把墨菲吓了一跳。
但点亮油灯,仔细去看,才发现以诺很虚弱。
金色的鱼尾上,该愈合的伤痕都在愈合了,但鳞片那鲜亮的色泽却暗淡了许多。以诺的声音也有些低沉:“没必要大惊小怪。”
“你很虚弱。”墨菲说,“好像没有伤口,是生病了吗?”
以诺没有说话,慵懒地动了动鱼尾,对墨菲没有什么戒心。
墨菲想了想,说:“要不要我通知人鱼过来,我觉得你需要治疗。”
“不要多管闲事。”以诺说。
意思是不要喊其他人鱼?
墨菲于是起身出去,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端在以诺床边,顺便对他说:“你该不会和我一样,是个需要东躲西藏的通缉犯吧?”
以诺不置可否,说:“随便你怎么认为。”
这就是压根不想提的意思了,墨菲无话可说,转头干自己的活去了。
墨菲打开手机,发现附近已经建立起了新的信号。
肯定是陆地人打算等海潮退去以后,重建琅琊岛——说不定换个名字,因为这个世界的陆地是非常宝贵的资源,人类不可能轻易放弃。
借用这个信号,墨菲登上了“我是魔鬼”的账号,欣赏了一番人类对魔鬼音乐的态度:大部分人气急败坏地在评论里跳着脚,也有人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和威胁,还有人恨铁不成钢地骂他助纣为虐。
然后墨菲又上了“雅度尼斯”的账号,又见到了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啊啊啊啊啊啊我跪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头皮发麻,听完就哭出来了……”
“眼泪哗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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