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漆静了片刻,道:“师父,唐大人全家流放北地,您知道?”
苏兆言怔了怔,半晌后长叹口气:“这世道……”
“沾好人血,再毒的刀也要腐化。”程漆站得笔直,一丝不苟,“我从十年前就想逃,而且,我成过。是您把北楼交给我,您就该知道,我要把它带去哪里。”
他话音一落,苏兆言手里的金柄小刀蓦地飞出,下一刻便被程漆稳稳夹在指尖。
“改天带你见见我从北疆带回来的那个人,”苏兆言站起身往外走,边说边摇头,“那人,疯癫得很。”
他出了武馆,走在京城平阔的大街上,看见道旁人家贴的红楹联,才陡然惊觉,好像是要过年了。
他犹豫片刻,还是抬脚向一个方向走去,到一座府邸前,敲敲门。过一会儿,出来个下人带他进去,走到府中书房前。
苏酒推门走出来,笑一下:“父亲,别来无恙。”
—
晚上又下了一夜雪,第二天早上地上屋瓦上都积了些。程漆喝完粥,筷子挑着小碟子里的几根咸菜,偏头问陶枝:“今天忙吗?”
陶枝咽下粥,摇摇头。
程漆捏捏她手腕:“去花市?”
陶枝眼睛一亮,忙点头。
程实正觉得他哥对姐姐动手动脚的有点不正经,一听说出去玩便抛到脑后,捧着碗问:“去哪儿的花市呀?”
快过年,私塾也停了课,他每天闲得都快长草,正是无聊时候。
程漆扫他一眼,夹个豆包塞住他嘴:“去哪儿也不带你。”
“为什么!”程实有点委屈,“为什么带姐姐不带我!”
他觉得他哥最近越来越偏心了。
晚上会给姐姐烧水打水,街上卖的点心给姐姐带不给他带,他还老看见他哥大摇大摆地进姐姐房间里半天不出来,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
陶枝脸有点红,连忙扯住程漆的袖子,“带小十一块儿去,人多热闹。”
说完又看向阿婆,阿婆却不说话,只看着他俩乐。
程漆扫她一眼,看她粥碗见了底儿,勾着她胳膊往上一带,回手用力捏一下程实的脸蛋:“为什么带她不带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等你琢磨出来,我就带你。”
说完,带过陶枝的袄子让她穿上,又多加了层斗篷,才带着人出了门。
地上有雪,不好走,程漆牵了马,搂着她一前一后坐着,驾得很慢。
陶枝靠着他,安心想着要买的花,在心里列了单子,末了有有些忧心:“平日见花市卖的也都是带茎叶的花,梅花都在枝上,也不知有没有。”
程漆神态懒散,伸手挠一下她下巴,“没有也没事儿,能给你找着。”
到了花市,拴好马,程漆拉着她的手往里走。人还不少,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往家里摆一束花,闻着那香味,便觉得春天不远了。
走了一圈,果然摆摊的多是水仙春兰,找到两三个卖梅花的,也多是最鲜妍的颜色,稍嫌俗气。
陶枝抿抿唇,仰头问程漆:“怎么办?”
程漆笑一下,拉着她又出来,回马上告诉她:“京城出南门五里,有座小山,叫白沙山,知道吗?”
“不知道。”
程漆给她把斗篷的领子往上提了提,挡住她耳朵,只露出一双水润透亮的瞳孔。
“山不大,没什么看头,但是山里有个谷,叫梅沟,”见她懵懂,又多解释一句,“就是开满了梅花的沟,知道了?”
陶枝听明白,眼睛顿时亮了。
程漆揉揉她眼底皮肤,扬起马鞭:“附近的人才知道,这会儿估计也没什么人,够你随便撒欢儿。”
到了程漆说的地方,陶枝下了马,差点没叫出来。
满坡绽放的野梅花,姹紫嫣红,苍瘦的枝干和鲜嫩花瓣上还托着昨夜的残雪,满目红白,一眼望去,如疏枝缀玉,雅极美极,叫人移不开眼。
程漆随手揪了朵花瓣叼着,看陶枝兴奋地往坡下跑。即便身上穿得厚重,远远看去也只有清瘦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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