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这沉默努力的时光中,渐渐长大的谢桓开始明白了更多复杂的事情。
比方说,父皇在他和谢荣之间一直犹豫不决,迟迟未决定立谁为太子。
比方说,德妃一直不断地透露希望他不要与谢荣斗争的意思。
谢桓很聪明,他逐渐懂事后很快便渐渐察觉了德妃的心思,她自小就在对他灌输淡泊名利的种种思想观念。
不得不承认,被影响了这么多年,他对皇位的确没有太多心思。
放弃追逐皇位有很多原因,有对兄长谢荣的敬爱,有对德妃尊重,也有因徐家式微的考虑。
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裴杪心悦于谢荣。
少年谢桓虽聪明,在感情上却也很稚嫩。
他只是单纯地觉着,若裴杪必将成为太子妃,那么她嫁给自己一定不会快乐,因为她倾慕的人是谢荣。
谢桓不愿她难过,就这样将松手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皇位。
先帝最后一次秋狩时设下了八道考验,想要试探他与谢荣的心思,谢桓无一例外地都故意表现得很平平。
先帝很快就读懂了他的心思与想法,知道他不愿接手皇位,终将谢荣立为了太子。
那会儿,谢桓的箭法已经在谢荣之上了,谢荣甚至还私下求他悄悄在这一环考验放水,只为了裴杪的目光。
向来谢荣定然也是喜爱裴杪极了才会这样求他,谢桓只能在心中最后的冷与痛中安慰自己,谢荣也喜欢她,这是好事。
他终究没能向裴杪证明自己的改变,或许在她心中,自己永远都是那个安静内向的书呆少年。
为了一个女子而甘愿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或许很不可思议,但谢桓觉得放在他自己身上,好像又再正常不过。
谢桓在心中静静自嘲,他果然不适合那个位置。
裴杪这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他的心意,幼时那些“小夫妻”的言语也终成了闲时笑谈。
哪怕只是戏言一场,终究是抹不掉的回忆,可他没料到老天如此无情,竟连这点回忆也要从裴杪脑海中抹去。
当谢桓再次于丞相府中见到裴杪时,她正站在院中的槐树下静静地思考着什么,一如他记忆中那样明艳动人。
淡白发绿的槐花一串串坠下,随风微微摆动,裴杪注意到他的存在,转头看向他施以一个陌生而有礼的微笑。
“端王殿下。”
谢桓心中没由来地一阵疼痛,悠远又绵长,停滞在胸口迟迟不肯散去。尽管听闻消息后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这一刻却还是无法抑制住心头的情绪。
裴杪从不会这样唤他,她一直都唤他阿桓,亦或是戏称“小田鼠”。
他呼吸微微一顿,扬起温润的微笑点头唤道:“杪杪,头上的伤可好些了?我特意备了些膏药,兴许你会用得上。”
“多谢端王殿下关心,已经不碍事了,就是好些往事已不记得了。”裴杪朝他歉意一笑,不动声色地静静打量他。
谢桓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她能察觉的到,对方眼中深藏着一种难以察觉的炽热感情。
“不必如此唤我,我同杪杪自幼便是玩伴,你同往日那般直接唤我名字即可。”
裴杪应了一声,他张口无言,两人在庭院中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末了,还是谢桓轻咳一声率先开口道:“我此前来是为了与裴相大人议事,也是……顺道来瞧瞧你。”
“那你大可放心,我无事,爹还在堂厅中等着你呢,你快去吧。”
裴杪微微一笑,目送他缓缓抬起步伐离开了视线,神情若有所思。
这位端王殿下对裴贵妃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她一眼就瞧出来了,然伊人已逝,她无法代裴贵妃回应对方这份感情。
这幅身体只有不到一年的寿命了,想到这里,裴杪慢慢也笑不出来了。
她昨日才管程夫人求了把霜降带回宫。
霜降是幼时就跟在裴贵妃身边的婢女,裴相重视女儿,就连给她选得贴身丫鬟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霜降的功夫甚至比不大内侍卫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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