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看他一眼,见他果真是认认真真在哄她开心,低眉顺眼、低声下气的样子,和外人面前那个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她心里又是骤然一软,都说百炼钢成绕指柔,这种独属于一人的温柔,才是最动人心的。
“我没不高兴。”蓁蓁捏了捏袖角,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话。她是真的没有生气,先前或许还有一些,但到了这时候,又怎么能生得起来气呢?她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你该生我气才是。”覃九寒忽然起身蹲下,将她放在膝上的手握入掌中,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好似说尽了她最近的担忧和惧怕,以及心头那些无缘无故的委屈。
“我说了要宠你疼你,却让你心里不舒坦了,是我的错。你不要觉得自己碍事或是无用,我也不许你怎么想自己。你看,你把家里照顾得很好,勋哥儿和温哥儿都最喜欢娘了,家中人人相亲,奴仆亦是没有半分僭越。你知不知道,我每次回来,才觉得这世间是值得的,值得我对它存有期许。”
“你若是不想我去北疆,我便不去了。”覃九寒自己都很怀疑,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能这般动摇他的决心,轻而易举便让他心甘情愿放弃一切谋划,还甘之如饴。然而,当他说出口的时候,只觉得心头放下一块大石,建功立业的机会日后还有很多,他本就是文官,不必走武官的路子。
只是要花的时间久了些,但也是值得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妻子而已,如果惹得妻子郁郁寡欢,岂非本末倒置了?覃九寒告诉自己,然后将文武并举的升迁,从他对未来的规划中抹去。
文官也好,文官安宁,虽升的慢了些,但凭他的手段,亦是殊途同归而已。上辈子那么难,他身后无人,一人踽踽独行在世间,照样走到了权力的顶峰。这一世,他有妻有子,必然要做出些取舍,这一世的种种,他已经十分感激了。
蓁蓁鼻子一酸,眼泪便吧嗒吧嗒掉了下来,落在男人的手背上,温热,却烫得他如同被灼了一般,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他忙用指腹抹去她脸颊上的泪,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他道,“我不去了,好不好?不哭了。”
蓁蓁仰着脸,由着男人一点一点抹掉她脸上的泪,湿漉漉的脸颊被风一吹,有点干干的疼,她浑不在意,开口道,“我许你去,但你要平安回来好不好?”
她以为自己同意的话很难说出口,开了头之后,却发现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艰难,说到底,她的畏惧,源于对北疆的一无所知,以及对男人的矢志不渝。然而,在她的心底,覃九寒是无可战胜的。
当初,他如同天神一般,拯救她于水火之中,将她从腌臜的牢狱中救了出来。此后的那么多年,一直护着她,从未让她受过半分委屈,她对他的信任,从来不需要任何承诺,仅仅只是相信他而已。
从那个时候起,连她自己都还未意识到的时候,他在她心中,早就已经是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强大了。
早秋,青州府依然一片宁静,但在众人毫无察觉的时候,青州府的政务已经被移交其余诸位官员了。
仲秋八月,楚少将被蛮贼所伤,覃九寒轻装简行,只带了十来护卫,从青州府出发,赶往北疆。 越近北疆, 越发荒凉,黄沙被马蹄扬起。
秋色在北疆一片黄沙中格外凸显,漫天沙漠, 无半点绿意, 偶尔路边的白杨, 亦是一片枯黄之态,却仍旧欣欣向荣,仿佛在北疆挣扎着生存的百姓一般,不畏黄沙,不惧干涸。
覃九寒一路策马而来, 经过了安城, 下一站便要到北疆楚家军此时守卫的泸县了。
在楚家寄来的求助信中, 楚少将不幸中箭, 原本为了安军心,并不肯将伤情暴露给军队中人知晓,故而装作一副毫发无损的样子。但战事太紧,他如今多少有些吃不消了, 虽然硬撑着, 但也怕军中有人趁机作乱。
北疆实在重要,北疆一破, 往南或是往东的几座城池, 都不是易守难攻之势,兵力微弱,一旦蛮军挥刀直驱而下, 那百姓只能犹如羊羔任人宰割。
前世这个时候,覃九寒还在京城,当时他已经得了梁帝青睐,故而对北疆一事,有机会了解到一些内情。楚猎受伤,楚家又无男丁可代之上阵,一时间,军中有人趁机作乱,想要夺权。楚猎无奈之下,只能亲自上阵将作乱之人押下,以军法处置,而后便亲身上阵杀敌。
52书库推荐浏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