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陆氏闭着眼,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个温文尔雅问她是哪家娘子的书生,一晃眼,又成为了辱她欺她的,令人生厌的男人。
比起大难临头各自飞,在生活中,在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更加令人觉得悲哀,觉得绝望。
青油布的马车缓缓驶出苏州城,身后是繁华,身前是前路茫茫,它带走的,是一个身心俱疲的女子,和她蹉跎了大半个人生的失败婚姻。
至于王陆氏回到青州府之后,却又是另一番事情了。她拜托兄长照顾膝下二子,便寻了一处清静的道观,也不弄什么带发修行的噱头,十分干脆地剃了一头青丝。
三千烦恼丝,人间夫妻最是悲哀。
十月的时候,梁帝染了风寒,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竟颇有些一病不起的感觉,吓得朝中上上下下都谨言慎行起来。
朝中不可一日无君,群臣相谏,太子代为处理朝政。 梁帝染病, 对江南的事情,自然不如以往那般上心。毕竟,江南再如何, 也不过是官吏贪污, 于大局暂时还无损。
因着他这一病, 覃九寒倒是难得的闲了下来,他明面上是总督,但实际上被派到江南的意图也十分明显。
便是要代替当初在江南丢了好大一回脸,甚至连命都丢了的陈岙山。
苏州知府的那一桩案子,之所以能办的这般顺畅, 除了梁帝在背后做推手, 同样有弃车保帅的意味在里头。
舍弃一个苏州知府, 却能让圣上不再对江南之事, 耿耿于怀,不可谓不是个划算的法子。
因此,梁帝这一病,倒是让苏州官场的局势稳定了下来, 若是将覃九寒初来时候的场景, 比作水入沸油,那么如今, 这油却是凉了下来。
覃九寒本来也不打算如此激进, 古语有言,趁热打铁,但亦有一句话叫,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而这繁华江南,比起热豆腐却还要更难咽下。
他彻底闲了下来,反倒是蓁蓁忙碌了起来。
温哥儿生辰已近,蓁蓁这个做娘亲的,自然要替他操持起来。
其实按照一般官宦人家,膝下孩子过生辰,做主母的,也不过是吩咐下人几句,若是能亲自瞧上几眼的,已经算是极难得的,大多只是临生辰那一日,将下人备好的生辰礼送过去。
倒不是她们对孩子不上心,一来么,大部分夫人们自己小时候也是这般过来的,二来,时下的官夫人其实并不像大多数人想的那般养尊处优,养尊倒是有了,但处优却是无从提起的。上有婆母要伺候,下有妾室要时时警惕,还要处理家中一众庶务,怎一个忙字了得。
但蓁蓁大多数时候却是闲的很,这自然同覃九寒不纳妻妾有关,但更多是源于蓁蓁的性情。
她娘亲,已逝的沈氏,乃是个极聪慧的女子。蓁蓁自小耳濡目染,养的颇为疏朗的性情,从不把权当做人生不可或缺的东西,管家她虽然也管,却也只是把着大方向,放权放的相当很。
或者说,她只安排人,她也不同下人们玩什么心思,十分简单利落,赏罚分明,但若是哪里出了差错,追责的时候也不会轻拿轻放。
谁负责什么,都是有章程的,不但蓁蓁心里清楚,下人们也是心知肚明,不需要她多言。
覃九寒原先见她这般御下的时候,还惊讶了一回,再听她说是丈母娘教的,不由惋惜了一回。
丈母娘这般灵秀,怎么会嫁给沈琼那般的男子。
当然,这话他自然是不会说给蓁蓁听的。
蓁蓁哪知道他侧歪在塌上,脑子里却在腹诽自己的爹爹,还浑然不觉的拟单子。
温哥儿这回是三周岁的生辰,不是什么整岁生辰,不宜大过,但也不能太寒酸了。
毕竟,过生辰这种事情,小孩儿素来是最最期待的。就连勋哥儿那种十分沉稳的性子,临到生辰时候,也会流露出期待的神色。
蓁蓁在纸上写了好长好长的一摞列表,又仔仔细细写了那日的章程,自己瞧了许久,才觉得略微满意了些。
她又拿起晾干了的宣纸,过去给相公看,“相公,你替我瞧瞧,可还有那里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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