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是这么一次小小的警告, 却让早已草木皆兵, 精神极度紧张的太子梁喻联想了许多,甚至开始怀疑父皇是不是有废太子的打算。
就在天家父子二人的彼此试探和猜测之中,先帝的冥寿终是在万众瞩目之下到了,而被分封到封地的诸王侯,也由礼部安顿好了。
王侯大多在京中有居所, 毕竟都是天潢贵胄, 但唯独一人, 却是例外。
谦王露出温和得体的笑容, 拱手道,“尚书还请代本王禀告父皇,本王如今乃是外臣,按祖宗规矩, 不得居于内殿, 不敢僭越。待本王安顿好,便即刻去拜见父皇, 望父皇龙体安康。”
除开前世, 覃九寒今生是第二回 见到这位皇后嫡子——曾经太子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二殿下,谦王模样肖似其父,乃是极为方正的长相, 只是一双眼睛如含精光,比起总是眯着眼看人的梁帝,更有精神,也更令人难以忽视。
他收回打量着对方的目光,口吻不咸不淡道,“既如此,那王爷自便,臣去禀圣上了。”
周边人看两人如此冷淡,不免抹了把冷汗,随即意识到,太子和谦王之间的龃龉,还真当不是传言。这京中谁都知道,礼部尚书覃大人乃是太子的肱骨良臣,如今他待谦王如此冷淡,可不就印证了那句“天家手足不和”么?
擦了一把冷汗的礼部众人,默默决定把谦王的事情给揽下来了,毕竟,若是覃大人得罪谦王,那就是他们整个礼部的锅,何况他们大人还有太子维护,他们可就没那么好命了。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两人之间的交际全部隔绝了,毫无交集,那就不会产生摩擦和争执。
所以,等覃九寒从宫中回来,就发现往日里半点不揽事、坐等致仕的侍郎汪老大人,一力将谦王的接待和对接之事揽了下来。
汪老大人眼神万分真诚,“覃大人也知道,老朽过了年就要致仕了,不求建功立业,但求安安稳稳。谦王为人和气,正同我脾性相合。倒是荣王,武力非凡,下官实在伺候不得。”
覃九寒盯着睁眼说瞎话的汪老大人,谦王和气不和气他不知道,但荣王却是他前世的老熟人了,虽说从前做过武将,但脾气倒是很好琢磨的,谈何而来的伺候不得?
不过,既然人人都觉得他对谦王不满,那他便遂了众人的心意,将谦王的事情全盘交给汪老大人。
覃九寒一点头,就见汪老大人捋捋胡子,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荣王府。
覃九寒前世同荣王乃是熟人,当初因着一桩案子相识,荣王为人大气,颇有虎将之风,同京中文官或是天潢贵胄全然不同。
覃九寒那时最厌恶那些子文官,被文官攻讦得正是头疼的时候,故而对颇有虎将之风的荣王还算和颜悦色,一来二去的,两人的交情倒是不浅。
只是前世交情不浅,不代表这一世两人的关系也如前世般融洽,覃九寒不是那种因为前世记忆而放松警惕的人,更何况,前些年他曾做过些怪梦,在他的梦里,蓁蓁不知为何成了京中金玉阁的琵琶女,而荣王却是掷重金讨她一笑。
因着这梦,他对荣王颇为忌讳,越发没什么心思去和他叙什么没影的旧。更何况,他私心怀疑,他的梦并非只是梦而已,或许是前世他错过的一些画面。一想到此,他便更加不愿同荣王打交道了。
荣王倒是极爱交朋友的性子,这些年没什么机会上战场,所以对战场之事颇为怀念,知道覃九寒在青州府时曾带兵击退北蛮,所以见他来了,便兴致勃勃的,很有谈兴。
覃九寒态度倒是淡淡的,荣王一人说也说不出个什么劲来,还以为他是礼部事多,便自嘲道,“如今朝中少有似我这般的闲人了,尚书事忙,本王不该拉着你的。”
他这么一说,覃九寒便想起了前世两人来往时,荣王时不时流露出的那股遗憾。荣王是天生的将才,生在天家,既是幸运,也是不幸的,幸运的是,至少不会落得“飞鸟尽,良弓藏,绞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但不幸的亦来源于此,他的身份,注定他无法在战场上痛快淋漓酣战,比起如笼中雀鸟一般,马革裹尸大概才是他更愿意拥有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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