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迫不及待道,“南疆竟有这种地方?难不成这天循河河床也是同样的情况?”
覃九寒点头,“半月前我命人去察看了,情况的确十分相似。连熟知本地情况的老农都不知缘由,想必北蛮更加不会知晓。所以,荣王殿下若是能将北蛮的军队逼至此处,这场战事便几乎大局已定。”
荣王想到他方才描述的那种诡异死状,不由身上一寒,“你们读书人真是太可怕了,比我们武将可怕多了。”
覃九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战事拖到如今,北蛮之中逃兵无数,剩下的皆是好战之人。再者,他们破安城的时候,可未曾像殿下这般良善。安城的惨状,殿下忘了不成?”
荣王立即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正色道,“本王自然不会忘,那些都是我大梁的子民,本王必定血刃仇人。”
“所以,你只要我把他们逼到这里吗?”
覃九寒低头看了一眼疆域图上的沼泽,眼中似乎有未尽之言,但到底是未曾开口了,只是道,“排兵布阵之事,殿下胜我一筹,臣便不干涉了。”
说罢,他掀开帐布,大步而出,肆虐的北风吹得他一头墨发飞扬在空中,北疆天色暗的早,如今天空已是如墨染一般,他身上的长衫却是洁白无瑕的,犹如一卷无垢的画布,被发丝勾勒出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
荣王盯着那背影看了许久,心中觉得十分违和。
这人面上表现出来的,让人觉得他骨子里是一个理智到冷血的人,屠尽北蛮的事情,连他都未曾这般想过,覃九寒却那么淡淡的提了出来,但有的时候,覃九寒又不像面上表现得这般冷血,他眼神中那种偶尔展现出来的温情,会为安城百姓的死而蹙眉,会为减少伤亡而通宵达旦,让他觉得诧异的同时,又忍不住去好奇,是谁让露出这么难能可贵的温情? 天循山脚下。
荣王眼看着北蛮的主力军被逼进了那片不小的沼泽, 便摆摆手,命令大军后撤。
顷刻之间,就在他们后撤到安全的距离的时候, 天循山并不如何陡峭的山壁上, 滚落了无数的巨石, 瞬间便把原本宽阔的山道堵得水泄不通,通向沼泽池的入口彻底被堵住。
这意味着,被逼进沼泽池的敌军,将无从逃脱。
这片沼泽的位置十分巧妙,一面是天循山的山壁, 另一面则是一座山丘, 比起天循山自然矮了不少, 但也早就安排人在那里守着了, 故而进出口一堵死,如今的状况便成了瓮中捉鳖之势。尤其是,瓮中的鳖还用不着人费力去捉,就能自个儿把自个儿折腾死。
原本众人还抱着趁胜追击的想法, 结果被主帅喝住了, 奇怪之余,也很有些泄气。
荣王朝那沼泽处看了许久, 听得其内的声响越来越轻, 便命先锋队在此守着,回头,打量了垂头丧气的军队, 虎目一瞪,“这幅模样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打仗输了呢!”
荣王虽是皇室中人,但带兵打仗的时候,往往是那种冲在最前头的,故而在士兵心中很有威望,众人都不把他当高高在上的王爷,而是视作骁勇善战的主帅,故而还真有士兵瓮声瓮气说了自己的心里话。
“主帅,咱们怎么不追了啊?这蛮子正被咱们打怕了,真好给他赶回老家去呢!省得他们成日盯着咱们大梁!”
荣王虎目越瞪越凶,就在那说话的士兵发憷的时候,荣王忽然咧嘴一笑,扬声道,“追个屁追!仗打完了!收拾行李回家过年!”
“啊……”士兵们面面相觑,面上不由露出了惊讶而喜悦的表情,“真的啊?”
“我还以为赶不上回家过年了呢呜呜呜呜……我想我娘了!”
“我媳妇孩子都生了吧,孩子还等着我这个做爹的给他取名字呢!”
众人一愣,随即都开始寻身边亲近的人倾诉,身在战场,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哪怕战事对他们大梁是有利的,但对于小老百姓而言,对于小小士兵而言,内心那种对于死亡的恐惧,还是时时刻刻都侵袭着他们。对亲人的思念,就是在这种氛围之下,压抑再压抑,如今一经释放,便顷刻之间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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