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几乎虚脱般摸回自己住的四人房间,一开门,就吓得差点坐地上:叶铭跨马横刀地挺坐在门边的yīn影里,一只脚踩着一个小竹凳。李越恨声道:“gān吗呢你?!”他今夜受得惊吓还少吗?
叶铭也不站起来,低声说:“他让等着的,说你万一失了手,被当成贼抓个正着,我可去救你一把。” 呵,就这么“他”上了。
李越脸红,气道:“谁用得着他救?能怎么救?!和他们打架吗?你少管!”
叶铭说:“就说你有梦游症,小的时候掉井里了,喝多了凉水。”
李越冷森森地看叶铭:“梦游症是赵宇说的,掉井里了是不是你的主意?”
叶铭点头,站起来,说道:“你觉得哪个更可信?我觉得我的说法比他的好。要不,你失手一次,我们试试?”
李越一把推开叶铭,说道:“你和他真是一丘之貉!”看到赵宇暗无声息的chuáng帐,小声问:“他什么时候说的?!”
叶铭回答:“晚饭前你去给小知道药囊,连带探问陆小官人住宿的时候。”
李越咬牙,赵宇早就知道了,真不够朋友。(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蒙蔽了赵宇。)李越带了气儿问:“他gān吗不等着帮我?”
叶铭说道:“他说他脸皮比城墙薄了太多。”
李越气得要去掀赵宇的帐子:“我觉得不是,让我掐掐他的脸!”
叶铭拦住他,低声道:“他在潭州累到了,莫要惊他睡眠。”
李越侧脸看叶铭,极小声yīn险地说:“我若在他身边,他睡得更好。”我们可是同吃同住的人。
叶铭对着李越一笑,笑容在朦胧的夜色下都英俊得晃眼,李越皱眉,叶铭慢声说道:“我和陆小官人常讨论兵法军事。”
李越叹气道:“没一个省心的,人人都这么聪明gān吗?”
叶铭转身往自己chuáng铺走,说道:“不是别人聪明,是你太笨。”
李越追着他低声说,“你说说,你说说,我怎么笨了?”这个人能把赵宇bī得爆棚,也许有办法。
叶铭头也不回:“他告诉你了,你也做不到。”
李越回想:“他告诉我什么了?!”
叶铭拉开帐子:“他告诉你别看陆小官人。”
李越懊恼:“你竟然也听得懂我们说话?!”
叶铭在帐子里说:“放心,我会装听不懂的。”
李越走向自己的chuáng,不看陆敏,他也试过,可真不容易,他叹道:“那实在太难了……怎么这么难啊……”
赵宇翻了个身,在黑暗里说:“大半夜的,你别自己在这儿叫,要是这么抱着他大腿哭,也许行。”
李越急着问:“真的真的?”
赵宇嗯了一声,“当然,再伪装成是阿卓,他肯定收你当儿子。”
陆敏起来觉得自己做了个非常快乐的美梦,可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只是昨天下马时双腿疼成那样,怎么睡了一觉就完全好了呢?想起昨天李越像猴子一样在马上翻腾,陆敏就生出无端恼怒,恨自己怎么在这么个粗俗无赖的家伙面前出丑。但赵宇持意要他学骑马,他也不愿服软放弃。况且世事渐乱,自己还要从宜兴再返回潭州,往来千百里,能骑马总是件好事。他用布缠紧了大腿,再上马,也就不像前日那样无力,反看李越,倒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天都在马上垂头丧气。
六天后陆敏终于能适应马上的奔波了,赵宇加快了速度,可到了宜兴时还是进入了七月,他们在路上用了近二十天。李越终于能在马上站立了,双臂平展,像只大鸟,让他非常得意。当然他的下一个主攻方向是倒立,这个动作,他还没来得及掌握百分之一。
一路上,赵宇和陆敏经常坐在一起聊天谈论,每每叶铭都会qiáng行介入,无论赵宇把他遣派多远,他都能在短时间内回来,然后大模大样地坐在他们旁边,时常cha嘴,引得赵宇总用犀利言语批判他,无论多么辛辣刻薄,他都能泰然处之。陆敏觉得过意不去,就总是笑着,温和地与叶铭说话。但这种好教养李越就摊不上,陆敏哪怕正谈得兴起,一脸盎然兴奋,若见到李越晃到了面前,就立马变得疏淡,说好听是礼貌,说不好听那就是厌弃。李越再迟钝,这个眼色还是有的,他没有叶铭那么qiáng大的气场,在他们的谈话中也无话可说,只好避开。后来也不往那里凑了,每天只与小知道和阿卓作伴玩耍,和个泥,扎个柳条圈,做个小竹笼子之类的。可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全心全意地玩了,常常要抬头寻找陆敏的身影,时不常看一眼。陆敏每每在余光里看见这个李越在不远处边玩边探头探脑地窥视自己,就怒从心起,可表面并不露出来,只等下次真跟李越碰上了,给他更冷的脸子。
☆、第 34 章
一入宜兴,就感到与上次来时不同。街上多了好多乞丐,还有许多拖家带口的旅人。宜兴靠太湖,许多人会从这里坐船,绕过已被元军围困的常州地区向南。
他们进了城就分开了两路,陆敏带着小知道和仆人去见他的叔父,赵宇等人要去见孙小官人。大家约好晚上去陆府聚餐,就暂且道别。
正往孙小官人家的方向走,就见一和尚在人群中翘首看这边,接着就快速地奔了过来。到了面前,见正是慧成,他看着马上的赵宇,只笑得白牙尽露。赵宇也微笑着下马,慧成向他作揖,后面的李越等都下来了,阿卓往前一蹦,慧成一把把阿卓抱起,与阿卓一起哈哈笑出声,然后和李越互拍了通肩膀。最后看到倚马站着的叶铭,慧成愣住。李越嘿嘿地笑着说:“猜不出来吧?其实你见过他。”慧成吭哧着:“不会是……不会是……”叶铭举手行礼,淡然说道:“多谢慧成当初援手之恩。”慧成傻了,李越嘎嘎大笑,赵宇翻身上马,说道:“李越,你别天上的乌鸦全都叫过来!”自己竟然先行。叶铭二话不说,上马,跟着赵宇去了。
慧成有些呆呆地把阿卓放在鞍子上,自己牵着马,看着远处赵宇和叶铭的身影。李越走在他身边,深叹了一声:“慧成,咱们这种老实人,真的没活路啊。”想到陆敏,一阵悲从中来。
慧成也摇头:“那位施主,看着不是会依附于人的,怎么会来投奔赵官人呢?”
李越也点头:“是呀,还如此煞费心机。”
慧成皱眉道:“莫不是……”李越看他,两个人同时说:“受人指点!”“孽缘!”慧成眼睛都快掉出来了,李越一脸不信,两个人都面现责备之意,异口同声:“怎么可能?!”阿卓在后面笑。
李越拍慧成肩膀:“你当是高人满天飞满地跑?你被一个文老头忽悠着碰上了我们,那纯粹是撞大运。我们碰上那个乞丐的时候,他在那里都多长时间了?别跟我说他早就知道我们要去护国寺,在那里等着。你知道我们要去护国寺吗?”
慧成摇头,但也同样含了教训的口吻对李越说:“李施主说话要小心。我朝虽有男风,但朝廷有明文禁止,法网严密。文人道学,更对此十分鄙夷。赵官人清风明月,那位叶施主也是个英雄人物,切莫胡言乱语,rǔ人名节。”
李越刚要说慧成古板,自己调侃叶铭人家都没说什么,突然脑子灵光一闪,明白陆敏为何对他如此厌烦。想到自己根本没有得到陆敏的尊重就对陆敏示好,陆敏大概是觉得一无是处的自己在调戏他吧。李越终于顿悟,又羞又气,也明白了赵宇为何不让自己看陆敏,真是越看越招陆敏讨厌,李越抬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慧成笑了,说道:“李施主不必如此自责,我知你只是玩笑。”李越愤懑中想说不是玩笑,但现在他心烦意乱,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李越和慧成到了孙小官人的府邸,那个老管家早在门前等候了。他笑着说赵官人和孙小官人已经在前厅等着他们了。
好远就能听见孙小官人的笑声,可一进门,李越还是差点不认这个孙小官人,这个面皮白净,脸胖得笑起来两个酒窝的人怎么会是那个骷髅人?孙小官人过来给李越见礼,高兴得眼睛都眯得看不见了。他看见李越拉着阿卓的手,忙对外面的老管家说:“快去把小官人领来,有朋友来了。”老管家应声去了。
李越看着孙小官人说:“你胖了二十斤吧?”
孙小官人摆手道:“哪里哪里,至少该三十斤才对。”
李越好心地说:“也别太胖了。”
孙小官人说:“不会不会,我一出去跑自然的瘦了。”他转身对赵宇说:“半个月前我让人给潭州送了百石粮食,再过半个月当能到了。”李越仔细想读过的知识,一石相当于近代60公斤,百石不过6000公斤,按一人一天吃一斤粮食,才够一万二千人吃一天,潭州有近百万人口,这简直是杯水车薪。不禁叹气道:“没有多少啊。”
孙小官人点头说:“我还筹集了更多粮食,一会儿你可以看看,这府里大多的房间都堆满了粮袋,还有更多的在他处储藏。可是此去潭州,要马车送粮。两匹马,或者骡子,只能拉十石,我好不容易找了十辆车,还雇了武人,不能再多送了。”
赵宇道:“现在陆小官人也会往潭州送粮,这里的粮食就先存放好,日后我会用。”
孙小官人高兴地说:“陆小官人回来了?我该前往道歉。”
赵宇说道:“我们今晚一同去陆府晚宴。”
孙小官人点头道:“前段时间,陆老爷派人与我从太湖过去平江府地域,采买了大量粮食。现今我不rǔ君等使命,得陆府之助多矣,理应去道谢。”
李越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道:“陆老爷是陆小官人的叔父,那陆小官人是哪里人?”
孙小官人回答:“他家在临安。”
李越刚要问为何他要向陆老爷求助而不是父亲,老管家领来了孙小官人的儿子,那个孩子一进来,就羞得往后躲。孙小官人叫道:“快好好见礼。”小孩子低头行了个礼,阿卓与李越他们走了这一路,早就见多识广,马上笑着过去,拉了孩子的手。孙小官人说:“一起去玩吧。”
孙小官人又回身说:“慧成一直在这里等你们,客房早就给你们留出来了。”慧成忙说:“我领他们去。”众人先告辞,与慧成去了客房。
进门后,慧成看了看周围,才对赵宇低声说:“我去见张世杰,没有人举荐,实在无法见到。最后我在帛绢上写了那些话,夜入营帐,放在了他的书案之上。他次日让人遍查军营,该是看到了。”
赵宇面无表qíng,走到桌边坐下,说道:“会战应是七月初一,今日是初二,这两日就会有消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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